第七卷 第四败 白玉莉子·复仇大作战
黄金周连休结束。放学后，八奈见、会长、白玉同学和我四个人聚集在活动室。朝云同学的额头在我们四个人面前闪闪发亮。
「『白玉莉子·复仇大作战』的计划终于成型了。计划大致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
朝云同学在白板上写下大大的『阶段1』。
「阶段1的目标是，伪装成白玉同学的八奈见同学要潜入会场。」
八奈见一边咀嚼着香蕉，一边竖起大拇指。
看来她减肥很顺利，干劲也十足。
「话虽如此，会场里的人们已经认得莉子同学的长相了。让其他人变装冒充莉子同学潜入会场，恐怕会很困难。」
朝云同学在白板上潦草地写下『8:30』。
「所以，首先让莉子同学本人穿着校服进入会场，被人们认出来后，再让伪装成她的八奈见同学进行调换。莉子同学，步骤都记住了吗？」
白玉同学用吸管吸食着红豆沙，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真的记住了吗？
她的增重计划进展艰难。虽然两公斤左右对于八奈见来说可以轻松增加，但还是别勉强她了。
「这次行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避免被人发现穿着婚纱的是莉子同学。如果先让会场里的人记住她穿着校服，那么即使大家看到她穿婚纱的样子，也不会想到是莉子同学。毕竟，伪装成她的八奈见同学就在那里。」
朝云同学看了一眼大家的反应，再次开始在白板上写字。
「调换成功后，进入阶段2。」
她用红色记号笔将『阶段2』几个大字圈起来。
「伪装成摄影师的放虎原学姐和温水同学进入会场。此时要尽量吸引人群的注意力。趁这个机会，由伪装的八奈见同学带领，换上婚纱的莉子同学潜入会场。」
八奈见盯着吃完的香蕉皮，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而白玉同学……脸色好像有点发青。
「潜入成功后，八奈见同学会发出信号，放虎原会长你们就假借相机拍摄测试的名义，带田中老师去教堂。」
咔哒一声，朝云同学合上马克笔盖，微微一笑。
「接下来，最大的难题就是拍摄了。温水同学，请你引导田中老师，务必阻止莉子同学进入田中老师的视野范围。」
「呃，具体要怎么做？」
「当然了，考虑到对方是活生生的人，就拜托你随机应变了。」
「随机应变是……」
我正要提出异议，朝云同学把一沓厚厚的纸放在桌子上。
「只要按照这份手册的指示执行就没问题了。以此为前提进行随机应变。」
朝云同学翻开手册的封面。
「尤其是阶段2，必须在九点半到十点的有限时间内完成。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能重来。」
手册里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当天的日程表。
田中老师进入会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我和会长在九点半以假摄影师的身份潜入，要在十点钟真正的摄影师到达前完成拍摄和撤离。
「那么，如果有疑问请尽管提出。现在就解决。」
朝云同学的门徒们面面相觑。
疑问有很多，这个……先从一开始提吧。
「根据日程，亲属集合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半。虽然计划是白玉同学在八点半进场，但会允许她进去吗？」
「通常新娘的母亲和姐妹会陪同进场，应该不会有问题。新娘需要换装、化妆和做头发，所以要七点半入场。白玉同学的进场时间正是新娘忙于准备无法行动的时段，对方也不会特意来找她。」
朝云同学啪啦啦地翻看着手册。
「预计教堂内部的装饰会在九点多完成。作战时间段内教堂的出入人员应该会非常少。」
看着不知为何自信满满的朝云同学，会长露出讶异的表情。
「我单纯问下，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这次连休期间，我勘察了五次会场的情况。小鞠同学也在私下里帮忙收集了很多信息。」
……小鞠？呃，可是那家伙最不适合干收集信息这类工作。
八奈见似乎也有同感。她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口道：
「怎么做到的？小鞠没有被安保人员叫住吗？」
朝云拿出一本素描簿，本子封面呈黑色和橙色。
「她在会场前的停车场画风景画，同时观察人员进出。」
递过来的素描本里，画满了会场周围的风景画。
翻开一张发现，上面用小字记载了时间和人员的进出情况。
「昨天，我在桐木高中的屋顶上观察了会场，也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出入会场的工作人员的动向。」
「太感谢了，但为什么要保密呢？告诉我们不就好了。」
会长从我手中接过素描簿，仔细端详起来。
「可能是为了防止我们失败吧。如果计划失败，文艺部的社员全部被停学，那可就惨了。」
……嗯，的确。看到我们推进这样的计划，那家伙肯定也很担心。
所以她偷偷在暗地里，一个人做了这些事——
「这件事是小鞠要求保密的，所以希望你们务必保密哦。」
朝云同学调皮地把食指竖在唇边。
对于这个人来说，帮忙保密之类的话是毫无意义的。
默默翻看着手册的八奈见开口道。
「那个啊，小白玉不在会场里换婚纱吗？特地溜出来，来回去一趟桐木高中会更显眼的吧？」
「白玉同学之前有过前科，如果她带着大包裹，会引起别人怀疑。而且不排除有亲属会提前到场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拒绝把婚纱带进会场。当然，她移动时会用大衣外套把婚纱遮住。」
「为此，我选了一套轻巧而且好活动的婚纱。」
白玉同学插话道，然后再次咬住红豆沙的吸管。
见到我们没有继续提问后，朝云同学把两枚10日元硬币大小的黑色金属片放在桌子上。其中一枚上面似乎有个按钮。
「此外，八奈见同学，请拿着这个点击器。就是有按钮的这个。」
「点击器？那是什么，能吃吗──」
「不能吃。按下按钮，这边的机器就会震动。」
朝云同学按下按钮，另一边的金属片便嗡嗡震动起来。
「震动一次表示『前进』，两次是『后退』，三次是『待命』，三次以上──就代表『全速撤退』。白玉同学需要拿着震动的那台机器，届时请按照八奈见同学的指示行动。」
原来如此。相比手机或手势信号，通过一个按钮传达震动的方式更加直观易懂。
怎么感觉有些莫名的兴奋。或许是因为我的内心有点污浊。
「拍摄结束后，请两位摄影师务必将田中老师带上二楼。趁此间隙，八奈见同学再次引导白玉同学，两个人一起撤离。具体计划请参阅手册。」
重新看一眼这个手册，发现真的好厚啊……。
我有些犹豫地拿起手册，发现封面上有一个写着『确认印』的方框。
「呃，这个确认印是？」
「那么，项目负责人，请批准这个计划！」
朝云同学直视着我说道。项目负责人是指……我？
见我有些畏缩，朝云同学猛地向我探出身子。
「来吧，请在封面盖上印章！用力！一下就好！」
「呃，是这样，我没有印章……」
这时，白玉同学从旁边递过来一个印章。
「所以我提前做好了。印泥也有，请使用吧。」
居然擅自为我做了一个印章啊。哦……这可真是周到啊……哦……。
在她们的催促下，我把印章按在印泥上，然后盖在手册封面的正中间。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写有『温水和彦』的漂亮印章。
◇
作战前一天的放学后。
为了准备明天的行动，今天决定全员养精蓄锐。
我沿着操场旁边漫步，走向自行车停车场。
……这半个月来，我到底越过了多少次界限呢。
如果是在战场上，我的胸前肯定挂满了勋章，只可惜这里是平时的学校。世间对那些自找麻烦的人，总是极为冷漠。
夕阳开始西沉，操场上开展训练的运动部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我在田径队中寻找熟悉的面孔时——啪，背上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好——疼？！」
眼泪汪汪地回头一看，不出意外果然是烧盐。
穿着训练服的烧盐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站到一旁。
「疼死了。你不是在训练吗？」
「训练结束了，我在冷却身体。快要回家了。」
「哦，我在散步，去到自行车停车场。」
我们话也不多说，并肩走了起来。
烧盐往四周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我听八奈说了。你们在做一些很不得了的事？」
「也没到不得了的程度——可能有点。」
我苦笑着回答，烧盐用充满好奇心的大眼睛看着我。
「需要帮忙吗？体力方面的尽管交给我。」
「你还是算了吧。田径部那边顺利吗？」
烧盐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
「还行吧。这个月的县预选赛如果赢了，下个月就能参加东海地区的预选赛。要是那场也赢了的话——」
「就是全国赛了吗？」
「嗯嗯。」烧盐开心地点着头。
「状态怎么样？」
「超级棒哦！要看看腹肌吗？」
「等下……我不看！你也不要随便就给男生看啊！」
见我惊慌失措，烧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无关紧要的对话让我的精神放松下来。
自从上次的比赛之后，我和烧盐之间有一小段时期莫名尴尬。
原因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现在为何恢复如初。
「哎，让文艺部的大家一起来观赛吧。我会发挥出最棒的表现的。」
「嗯，我们会去东海地区预选赛的。想看你晋级全国赛。」
「啊，县预选赛就不来了吗？」
烧盐故意撅起嘴，用手指戳我的后背。
我苦笑着闪躲。
「如果是烧盐的话，那场肯定会赢的。」
「那倒是。」
说完，我们相视而笑。
——一切都回到从前了。虽然我的想法如此，但其实有些许不同。
也许是某些事情已经翻篇，某些东西又悄悄发生了改变，宛如四季更替。
我们还太幼稚，理解不了那究竟是什么。
等我们长大成人后，再度忆起这段时光……还是有些令人期待的。
◇
终于到了婚礼当天。
早上七点。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桐木高中戏剧部的活动室。
活动室里有我、朝云同学、会长，以及——两个白玉同学。
没错，伪装成白玉同学的八奈见和本尊并肩站在一起。
八奈见佩戴着做了相同发型的假发，妆容、制服、鞋子和小饰品与本尊都是一样的。
……居然能行得通。
两人在体型上的确有细微的差别，类似物品使用前和使用后的差别。
不过只要她们不同时出现，应该能瞒过去。
八奈见的胸围一直令人堪忧，但现在她和白玉同学的保守型没有明显区别。而她原本和白玉同学截然不同的腿型，也在不知何种手段的修饰下看起来别无二致。
正当我深感佩服时，朝云同学的额头闪闪发亮起来。
「大家看，我说得没错吧。温水同学的反应完全不出我所料。」
「啊？在说什么？」
女生们一齐朝我的脸盯了过来。
「男性在面对穿校服的女性时，都会按照脸部、胸部、腿部的顺序来看。所以只要在这几个部位给人的印象上下功夫，就算是别人假扮的也不会被轻易识破。」
「朝云同学？你说什么呢？！」
哎，等等，大家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朝云同学完全不顾我的尴尬处境，继续说明：
「相反，女性会注意妆容、小饰品和服装。既然服装是校服，我们就把发型和妆容统一，并用蓝色来做整体的对比色，给人更加深刻的印象。」
的确，插在胸前的钢笔、手表、美甲都是蓝色系的。
会长来回看着两人，开口说道：
「但声音可不是那么容易伪装的。八奈见同学是想尽量避免说话吗？」
「没关系，这个问题也做好方案了。八奈见同学，请演示一下。」
八奈见点点头，戴上蓝色的口罩。然后隔着口罩传来的声音竟然是——
『我是白玉莉子。今天请多关照！』
……是白玉同学的声音。
我惊讶不已。八奈见面向我这边，隔着口罩都能看见她得意洋洋的表情。
朝云同学指了指八奈见的口罩。
「我们在口罩里装了压电薄膜扬声器。白玉同学的声音已经提前录制好了，到时候会用来对话。由于性能相当高，人耳很难分辨出来。」
「很贵的啊。」
白玉同学郑重地点了点头。
「八奈见同学的假发也是用同龄亚洲女性的头发做的，还在沙龙里做成了和白玉同学一样的发型。」
「也很贵啊。」
白玉同学再次点点头。朝云同学花别人的钱真是毫不犹豫。
八奈见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咔哒咔哒地按下按钮。
『不好意思，我正在换衣服』『因为有点感冒了』『请给我大份的』『剩下的饭，可以帮我做成饭团吗？』
虽然内容中掺杂了一些八奈见的成分，但的确是白玉同学的声音。
就在我感叹时，一旁的朝云认真地点了点头。
「阶段1准备得非常完美。那么接下来——」
不知为何，女生们齐刷刷地看向我。要干嘛要干嘛……？
「呃，我和会长也要变装对吧。朝云同学说要帮准备衣服……」
「没错，二位要和田中老师直接接触，我就为你们特别精心准备了变装。」
朝云同学使了个眼色，八奈见无言地露出微笑，然后举起了藏在背后的东西。
是一套设计十分高雅的黑色礼裙。
「…………啊？」
哎，等等，这情节该不会是那个吧？让我女装潜入婚礼现场？
八奈见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可是我出门时的便装哦。特意借给你的，乖乖认命吧？」
「等等等等，我们再好好考虑考虑。绝对会露馅的，还是别了吧。」
我试图逃离现场，却被朝云同学迅速堵住了退路。
「哎呀，温水同学不都已经证明了嘛。哪怕是家人，也逃不掉『自以为不可能』的正常化偏见。」
「可是你想想……这么一来会长也得男装吧。会长您也不愿意对吧？」
我话题一转，向会长寻求帮助。会长露出明媚的笑容，轻轻撩了一下长发。
「没关系，我反而很期待呢。」
……会长兴致勃勃。
退路被彻底切断了。朝云同学对着绝望的我面露安慰般的笑容。
「另外，我们已经请帮手来化妆了，放心吧。」
「啊？朝云同学，不是你来给我们化妆吗？」
「若是想让男性展现女性面貌，需要很高超的技术。而且我和八奈见同学还有阶段1的准备工作要做——」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恶寒爬过我的脖颈，走廊一侧的窗户逐渐变暗。
不知何时悄然开启的门缝间，有一双纯白的瞳孔正紧紧地盯着我。
「志喜屋学姐？！」
「听说能……玩弄温水君……」
志喜屋学姐悄悄溜进房间，慢慢向我靠近——
◇
……这副样子，绝不能让佳树看到。
我在运动衫外面穿上八奈见借给我的白色衬衫。
虽然有些在意肩宽，但八奈见说这件是『套在外面的宽松款』，所以前面的扣子可以毫无障碍地扣上。
领口飘来飘去的，搞得我有点不自在，但总算过了第一关。接下来是——
……咕嘟。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摆在面前的是一条黑色的无褶裙。八奈见的私人物品。
裙子向下微微展开的设计，让人联想到郁金香。
到穿女性衬衫这里为止还好。不对，其实不太好，但我也没办法。
不得不说，穿裙子的确是跨越了那条界限。
「那个，我还是——」
「一个人……穿不上吗……？」
志喜屋学姐想要进来，我连忙把她推了回去。
「没有没有，我一个人能穿上！请别进来！」
啊，真是的，没办法了。我只好在裤子外面穿上裙子。
呃，这边是前面吧……扣上扣子，拉上拉链……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检查全身。
哪里是什么变装，镜子前简直就是个『穿着女装的男高中生』。
比想象中还要辛苦啊……。
无奈之下，我戴上故意放在那里的假长发，却只是徒增女装的感觉。
「温水君，裤子不脱吗？」
「我脱，八奈见同学别偷看好吗？！」
啊，真是的，事到如今只能下定决心了。
我脱下裤子，顺势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穿是穿上了，可是……」
「「「喔——！」」」
呱唧呱唧呱唧。女生们鼓起了掌。到底是在鼓什么掌啊？
「你们看，是不是很不自然？让我伪装根本不可能的。」
八奈见莫名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小橡皮筋。
「裙子很紧吧？我带了可以调节的橡皮筋——」
「……？没啊，我很轻松就穿上了。」
我把手指伸进裙子和身体之间。
「硬要说的话还是有点松的。用那个橡皮筋能调节吗？」
「…………」
「呃，我说，橡皮筋呢。」
八奈见怎么杀气腾腾地看着我……？
眼看八奈见马上就要过来用橡皮筋勒死我，朝云同学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感觉不错呀。这里有舞台专用的塑身内衣和假发，我们也用这些准备起来吧。志喜屋学姐，接下来就拜托了。」
朝云同学带着会长和白玉同学轮流进入更衣间。
会长要女扮男装？感觉会特别合适啊……。
我想着这些时，突然注意到到志喜屋学姐正在紧紧盯着我。
「那个，学姐要帮我化妆对吧？」
「光化妆……可不够……」
志喜屋学姐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
「在外面……瞒不住……手脚……脖子。」
「脖子？」
志喜屋学姐纤细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脖子。
「男生……有……喉结……」
学姐的手停了下来，纳闷地歪过头。
「喉结……很小……？」
咦，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八奈见也凑近过来看着我的脖子。
「温水君好歹是……呜哇，真的很小。」
「嗯……好小……」
「是喔。确实比草介小很多。」
两个女生围住我，还『好小好小』地说个不停，这时间是闹哪样啊？
我吓得直后退，身体仍然被志喜屋学姐摸个不停。
「腿……滑滑的……」
「不，那个——哇啊？！」
志喜屋学姐终于把手伸进了我的裙子里。
八奈见随即抓住志喜屋学姐的手。
「等等，学姐，您在干什么啊？！文艺部可是严禁身体接触的啊？！」
她把志喜屋学姐拉到房间的角落。
「因为……滑滑的……」
「话是这么说，他好歹也是男生啊。有时候还会用很下流的眼神看我。」
说完，八奈见不高兴地瞪了过来。这家伙，原来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啊。
「但是温水君……身体……好像女生……」
「啊，是这样的吗？」
不，我的身心都是男生。
见到她们两个人目不转睛，我下意识地压低裙子。这时，更衣间的帘子缓缓开启。会长换好衣服了。
她落落大方地迈步走到房间中央。
会长下身穿着茶色的皮鞋，用吊带吊着格子图案的长裤。
上身搭配黑色高领衫和淡褐色夹克，头发全部藏在头上的鸭舌帽里。这一身装扮让人联想到大正时期的报社记者，应该说其性别为『放虎原阳叶里』。
「唔，是不是有点别扭？我自己看不太出来。」
「非常合适。怎么说呢，很有说服力哦。」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夸奖有点莫名其妙，朝云同学则点头称是，同时站在会长旁边。
「脖子容易暴露性别，我就用高领衫挡起来。头发用发网收住，藏在帽子里面，看起来很自然。」
朝云同学轻拍会长的身体。
「然后是体型。我们用塑身内衣和几层衣服，还有纱布缠起来的毛巾来调整身体的体积。化妆就交给志喜屋学姐了。」
朝云同学瞥了一眼墙上的钟。
——早上七点半。是新娘白玉实进入会场的时间。
「首先是阶段1。白玉同学进入会场后，找机会和八奈见同学调换。好了，项目负责人，下命令吧！」
这么说来，我是项目负责人来着。是吗……真不想当啊……
但事已至此，也无路可退了。我挺直了背，环视众人的脸。
「我宣布，白玉莉子·复仇大作战现在开始……差不多这样吧。」
在我含糊不清的号令下，计划终于开始了。
◇
八奈见她们三个出动了。我们在做阶段2的准备。
……脸上传来柔软毛刷的触感。志喜屋学姐还时不时用她冰凉的指尖轻戳我的脸颊。
衣物摩擦的声音，志喜屋学姐柔和的呼吸声，以及她那混合着化妆品味道的体香──
闭上眼睛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得几乎不敢动弹。
「眼睛……睁开吧……？」
耳边传来志喜屋学姐沙哑的声音。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志喜屋学姐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对着我。
这是……我……？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啊……
我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全身映在镜子中的模样。
镜子里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尽管朴素，但她仍然精心打扮自己，竭尽全力展示出可爱的一面。一定是个热爱阅读，梦想美好邂逅的淳朴女生。
不仅仅是化妆，体型也用纱布裹着的毛巾做了调整，脖子有围巾遮挡。同时还选了不显肩宽的夹克，裙下露出的双腿穿着肉色的连裤袜。
「嗯……好可爱……好想抱……」
志喜屋学姐在细细品味的同时喃喃道。
这时，房门被推开，朝云同学和白玉同学匆匆跑了进来。
「阶段1，白玉同学和八奈见同学调换成功了！快，时间很紧。现在马上换婚纱。」
「好的，我知道了！」
朝云同学匆忙钻到更衣间的帘子后面，白玉同学摘掉头上的丝带紧随其后。
「换衣服……我也来……帮忙……」
志喜屋学姐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帘子后面。
总感觉要出麻烦，但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麻烦，于是决定假装没看到。
会长把吊带弹得啪啪作响，然后穿上了夹克。
「好了，接下来就是阶段2。八奈见同学会把白玉同学引到教堂，我们就负责带田中老师去拍照──真是有点紧张起来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就是正式行动了。一旦假摄影师潜入失败，作战即告结束。
「对了会长，相机在哪？」
「哦，我已经拜托马剃同学了。肯定在学生会办公室──」
我和会长面面相觑。
「您意思是说，落在石蕗了吗？！」
「弘人可能已经装进行李里了。稍等一下。」
会长穿过更衣间的帘子。
等等，没有相机可根本没法装成摄影师啊。
就在我陷入最严重的危机时，一道敲门声响起，接着房间的门开了。
「打扰了，我是石蕗高中的马剃……」
天爱星同学？！我猛地转过身。
「不好意思，请问放虎原来访过这里吗？」
「咦，呃，是的！她是来过，不过现在稍微离开了一会儿！」
「果然如此。」天爱星同学嘟囔了一句，然后径直朝我走来。
「我是来送落下的东西的，请问她现在在哪？」
「不、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可以先把东西放在那边！」
我不自觉拔高声音回答后，天爱星同学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想亲自交给她本人，可以允许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吗？」
「啊，当然，没关系。」
露馅了……应该没有吧。我背对着天爱星同学，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隐形。
没错，我是桐木高中的妖精。心里很腐的人是看不见妖精的——
「那个，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她看得一清二楚。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爱星同学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
「放虎原——她在这里做些什么？」
啊，这人该不会，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了吧……？
「做些什么……呃，就是采访，采访戏剧部。」
「但她好像是和文艺部的人一起来的吧。为什么她会和文艺部的人一起做戏剧部的采访呢？」
「这、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咕咚。我咽了咽口水。
片刻沉默后，天爱星轻声喃喃道：
「……温水同学也太不够意思了。」
「啊，我？」
「啊？！」
啊，糟了。我急忙用手捂住嘴，但已经太迟了。
「请让我看看脸！」
天爱星同学抓住我的肩膀，硬是让我转身。
随后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温水同学？！你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呃，这个……这是因为……」
就在我表情僵硬的时候，会长拉开帘子出现了。
「哎呀，这声音是马剃同学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学生会办公室的日程表上写的！你们在这里做什——咿？！」
天爱星同学发出了像是鸡被勒住脖子一样的声音。
会长从愣住的天爱星同学手中接过了相机包。
「你是来送相机的？真是帮大忙了，感谢你。」
「会、温、这、那……」
天爱星同学的嘴巴一张一合，她来来回回地看着我和会长的脸。
「会长是男生，温水同学是女生，意思就是说，你们是——是那种关系？！」
不是的。
会长却不知为何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连连点头。
「嗯，虽然不太明白，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
「会长，不要乱说话啊？」
天爱星同学再次发出了鸡被勒住脖子一样的声音。
接着她流出两道红色的鼻血——当场晕倒了。
◇
上午九点半，作战进入了阶段2。
我感受着相机包在肩上的重量，抬头看着会场的大门。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上次是当参观者，而这次完全就是入侵者。
「……天爱星同学真的没事吗？」
我喃喃自语着，试图掩饰紧张的情绪。会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安心。
「有志喜屋跟着她呢，应该没问题。」
所以我才担心啊。担心什么我就不说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四周，看到旁边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中有两个人影。
是朝云同学，以及在婚纱外披着一件大衣的白玉同学。我们顺利进入后，八奈见就会带着白玉同学潜入教堂。
会长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推开了会场的大门。
天花板建得很高，色调也很雅致。与前几天参观时不同，会场里现在显得格外忙碌，工作人员们来来往往。
会长毫不犹豫地走向接待处，递上了名片。
「很抱歉百忙之中打扰您，我是『达蒙得工作室』的虎谷。今天是来为田中先生和白玉女士拍摄的。」
正在接待处内填写文件的女性工作人员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会长。
「辛苦了。不过我听说十点才开见面会……」
「我是第一次来这座会场，想提前勘察一下拍摄场地。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和新郎田中先生打个招呼？」
男装会长嫣然一笑。
女性工作人员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像做梦一样点了点头。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去问问新郎是否方便。」
「十分感谢。我们也一同过去吧。」
会长，不愧是女性杀手。
我尽量不引人注意，弯着腰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啊，伪装成白玉同学的八奈见在洗手间附近。
八奈见一直无所事事来回闲逛，看到我们后便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快住手。
「──我认为这是一份为大家提供梦想的好工作。请拿出自信。」
「谢谢您。感觉轻松了一些。」
「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来我们工作室找我聊聊。」
会长，怎么开始聆听起工作人员的身世故事了？八奈见竖大拇指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着两人上了二楼。
二楼左侧是之前开说明会的会议室，右边则是新郎新娘相邻的更衣室。
新郎和新娘各自使用一个房间。由于同一天有两对新人举办婚礼，所以共有四间休息室。
休息室尽头是通向婚宴会场的镂空式楼梯。
——倒数第二间休息室，门上挂着「田中家・新郎休息室」的牌子。员工敲了敲门。
「田中先生，方便进来吗？负责摄影的工作人员来了。」
门很快被打开了。穿着无尾晚礼服的田中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们。
「哎，来得有点早啊。」
「是的，这个会场我们是第一次来，所以想提前做一下拍摄测试。不打扰您吧？」
接过递去的名片，田中老师反而露出很高兴的表情。
「没关系，我正闲着呢。男人很快就能准备完成的。」
会长对恍惚地盯着自己的女性工作人员微微一笑。
「谢谢你，夏美小姐。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夏美小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会长，转身离开了。原来她叫这个名字。
……希望接下来白玉同学能成功潜入教堂。
会长正在和田中老师聊天，我在背后偷偷看了一眼智能手表。
屏幕上正好弹出一条消息。
『饭煮好了。』
——八奈见发来行动成功的暗号。白玉莉子成功潜入教堂。
见到会长还在和田中老师闲聊，我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虎谷先生，太阳已经开始慢慢升高了。」
「哦，是啊，得抓紧时间了。」
会长单手将相机举在脸旁，露出了雌雄莫辨的迷人笑容。
「那么新郎官，请跟我们来——我们会为您拍出最棒的照片哦。」
◇
教堂内流光溢彩。
耀眼的朝阳透过三侧窗户洒入室内，绽放出明亮绚丽的光芒，仿佛高挂在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卷起光线一样。
我伫立在庄严的氛围中，会长回头看向我。
「那么，和子，来准备一下吧。」
和子——是在叫我吗？我连忙从包里拿出折叠反光板。
反光板是用来反射光线的板，据说有了这个就可以拍出好看的照片。
这次使用的反光板展开后，大小远远超过了一米。
田中老师饶有兴致地走近，我抬起反光板遮住脸。
「真的好专业啊。正式拍摄也要用这个？」
「因为要利用自然光拍摄照片，所以要测试婚礼情景下的照明效果。请您向右边移动四步。」
「哦，好的。这边可以吗？」
会长举起相机。
「嗯，很好。再向右转30度，面朝差不多能看到墙的角度——啊，完美。就这样不要动。」
咔嚓咔嚓咔嚓。快门声接连响起。
会长将视线从相机取景器上离开，用手势示意我。
「和子，补光再往后一点。」
这句话就是暗号。我点点头，悄悄地走近布道坛。
我边计算自己和田中老师的位置关系，边绕到布道坛后面——看见身穿白色婚纱的白玉同学蹲在坛子的空隙里。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我将反光板放在地上，白玉同学慢慢地从布道坛挪到反光板后面。
「还得再来一点补光。和子，再往前一点可以吗。干脆把反光板靠到新郎旁边吧。」
我点点头后缓慢前进，动作安静，却又不过分悄无声息。
短短三米的距离，现在却显得格外遥远——。
「礼服的领子有点歪了。再往上点……好，这样再拍一次。身体稍微面向墙壁，脸也保持这个方向。好，请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咔嚓咔嚓咔嚓——。
在一连串的快门声中，我迈出了最后一步，把手中的反光板挪到一旁。
接下来的瞬息之间。
我迅速离开刚才的位置，手捧花束、身穿婚纱的白玉同学当场补位——依偎在新郎身旁。
时间不过几秒，照片拍摄的瞬间更是只有几十毫秒。
会长拿着相机的手竖起一根手指。那是拍摄完成的暗号。
我迅速靠近，将反光板立在地板上。
白玉同学躲到反光板背后。田中老师几乎同时转过身来。
我和田中老师在极近距离对上视线。
「对、对不起，我靠得太近了。嘿嘿，嘿嘿嘿嘿……」
「是您啊。我说刚才怎么感觉好像有人站在旁边……」
会长立刻挡在想要靠近我的田中老师前面。
「不好意思，助手靠得太近了。拍摄测试已经完成了。」
「哦，是吗……能帮上忙就好。」
田中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受了点震慑。会长用手揽住他的肩膀，朝教堂出口走去。
「我一定在婚礼上会捕捉二位最美的瞬间。新娘穿着婚纱的样子，您已经看过了吗？」
「是的，挑婚纱的时候看过。」
「真好啊。婚礼当天还会化妆的，一定会更加惊艳。」
两人边聊边走出了教堂。
看着他们关上的门，我松了一口气。不知何时白玉同学站在了我旁边。
「没事吧？进展应该很顺利。」
「啊，没事……」
白玉同学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
我莫名感到不安，再次开口道：
「在八奈见同学来接应之前，你再躲一躲吧。我去看看田中老师有没有回到房间。」
白玉同学点了点头。我收起反光板，走出教堂。
好，离任务完成只差一点点了。只要我们从这里顺利撤离就圆满了。
我给八奈见发了任务完成的消息，然后追着会长上二楼。
花了一周的时间准备，结束却只是一瞬间。
肩上的负担总算是卸下来了。幸好没用上备用计划……。
我原本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但八奈见的回复却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小白玉，怎么哪里都不见人？』
◇
白玉同学不见了。
我、会长和八奈见三人聚在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教堂里。
「我给她打了暗号，但完全没有回音，结果去看情况发现人不见了。」
八奈见边说边用肢体动作和手势比划个不停。
会长从手机上抬起头，左右摇晃。
「朝云同学，你也没有看到她离开这栋建筑。」
换句话说——白玉莉子还在这栋建筑里。
她一声不吭地消失，肯定是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整理了一下假发的刘海，重新振作起来。
「待在这里也没用，我们分头去找她吧。」
「是啊。幸好宾客们都还没到。」
「对了，待会儿能不能把小白玉的花束给我？据说拿着那个就可以下一个结婚。」
第一个拿着的人别说结婚了，连被甩的份都没有。要是不介意的话随你的便。
我们离开教堂，走进婚礼的会场。
如果白玉同学躲起来的话，应该会去亲属的休息室，也可能是洗手间，或者仓库……
正当我想着这些走向大门时，只见接待处有两个男人在说着什么。
他们肩上——就背着相机包。真摄影师到了。
「……和子，我们先撤吧。」
会长抓住我僵住的胳膊，带我原路返回。
八奈见疑惑地跟在我们后面。
「啊？那怎么办？我现在该做什么？」
「八奈见同学现在最好不要和我们一起。就此分头行动。」
我和会长留下八奈见，穿过建筑，再次来到教堂前。
「会长，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吗？」
「跟我来。」
我带着会长走进教堂和围墙之间的树丛中。
教堂的侧面和正面都有巨大的窗户，只有里面这一个角落是死角。
我们确定周围都被遮挡住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情况不妙啊。要是碰上了真摄影师，我们解释不清的。」
「没办法，只能先撤出了。」
「走正门太危险了，搞不好已经在找我们了。」
会长捏着鸭舌帽的帽檐，抬头望向高高的围墙。
「翻过这堵墙就行了。我来垫着，你先爬上去。」
目标已经达成，现在撤出自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没错，之后就是白玉同学的问题了。她需要时间在心里做个了断，然后像往常一样继续生活。
或者是抱着舍弃一切的决心，干出什么事情来——
「……我要留下来。」
看到会长惊讶的表情，我继续说道：
「不能就这样放着白玉同学不管。我想再试一试，看看还能做些什么。」
「那我也一起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
「戏剧部的活动室里有个大大的黑色波士顿包，会长能帮我带过来扔进里面吗？」
会长一时间愣住了，面露惊讶。
「……你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一开始就想到了？」
「说是预料，更应该说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智能手表上的时间正好指向十点。婚礼将在十二点开始。
只要在那之前找到白玉同学，说服她换上礼服，参加婚礼就可以了。
……嗯，就这样。我向会长竖起大拇指。
「交给我吧，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在文艺部可太常见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文艺部部长。
◇
十一点过后，开始接待来宾。
当接待区和庭院里开始出现来宾的身影时，我悄悄地从藏身之处溜了出来。
我不再是摄影助理泉和子——而是随处可见的男高中生A。
会长帮我把那个黑色波士顿包带了过来。
里面装有我们向戏剧部借来的桐木高中男生校服。
学生普遍都会穿校服参加婚礼，所以换成校服能让我在行动时保持低调。
「果然还是穿裤子舒服啊……」
虽然不太习惯穿裙子凉飕飕的感觉，不过夏天真的可以穿这么凉爽吗……？
我一边想着丰桥的炎热夏天，一边走进室内的接待区。
椅子和桌子沿墙壁并排摆放，靠着花园的一侧是一整面的玻璃门。
此刻玻璃门正敞开着，初夏的清爽微风吹了进来。
我在谈笑风生的宾客之间中寻找白玉同学的身影，但她似乎并不在这里。
刚好走到吧台旁，我拿起一杯乌龙茶喝了起来。
白玉同学已经消失了一个多小时。她很可能躲在某个地方，根本没有移动。
一楼人多眼杂，接下来还是去二楼找找吧……。
我正喝着乌龙茶时，一旁站着两位女性。
「唉，小实真可爱呀，真是便宜田中老师了。」！？这个声音是——甘夏老师？！
我急忙把脸扭到一边，紧接着听到另一位女性的声音。
「哎呀，那姑娘跟年长的男人很搭的。看她那么懂事，就该有个人宠着她。」
小拔老师也在。我一步步远离她们，低调行事。
「我也好想被宠着啊……早知道就买下那套公寓好了。」
「古奈美，你该不会已经喝了吧？」
「喝了可就不止是这样了。」
这个人，私底下也这样吗？我趁着老师絮絮叨叨的空挡离开了那里。
白玉同学似乎不在人群里面。反过来说，如果找找人少的地方应该会……
我避开众人的视线，踏入通往后院的昏暗走廊。
走了一会儿后，我看到一扇写着『仓库』的门。我在留意旁人的同时悄悄转动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慢慢地打开了门。
「白玉同学，你在吗……？」
仓库里一片漆黑。我正摸索着开关──突然有人粗暴地抓住了我的手。
「哇！？」
「温水君，你跑哪去了啊！」
这个声音是──八奈见。八奈见把我拖进了仓库，关上了门。
在漆黑的仓库里，八奈见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我们两个的脸。
「八奈见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分开之后，白玉家的亲属们全都到了！我一直在拼老命到处逃跑啊！要是被她的父母发现就完蛋了！」
我刚要开口，八奈见却不给任何机会，继续向我步步紧逼。
「然后你听我说啊！我在躲进这里之前，被一个白玉家的大叔逮住了，说什么好久没见到我了，可我是第一次见他啊。他说我『胖了』，竟然还说了五次！五次啊！我可是瘦了整整三公斤呢！」
「呃，没被发现就好。不提这些了，还是先找找白玉同学吧。」
我安抚着八奈见，查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已经过十一点一刻了。婚礼十二点开始，得跟时间赛跑了。
八奈见发泄完后，看起来心满意足了。她把蓝色的口罩戴在脸上。
「好了，温水君也来帮忙吧。洗手间里没找到她，应该只剩二楼了吧。」
果然就剩那里没找了。我默默点了点头，打开了仓库的门。
◇
二楼有新郎新娘的休息室。尽管看起来不会有来宾进出，但总是有亲朋好友上门打招呼，来来往往的人绝对不少。
我决定先从新郎新娘休息室的对面，也就是上楼后左侧的区域开始找起。
走廊尽头有一间会议室，比教室小一圈。我在那里开始探索起来。
这间会议室是参观会时最初介绍的地方，今天好像用来临时存放行李。
我从里面的大窗户查看阳台，但并未看到白玉同学的身影。
走出房间后，查看其他房间的八奈见也摇了摇头。
「这边也没找到。」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新郎新娘的休息室所在的那一角了。
八奈见的喉咙发出咕噜声。
「不会发生什么持刀伤人事件吧？我可不想当第一目击者，温水君你走前面。」
「这里人来人往，不会发生那种事的。说不定她可能藏在更里面的婚宴会场呢。」
「婚宴会场……？」
八奈见抱着胳膊陷入思考。
「怎么了？」
「我知道了，是蛋糕……！」
「你肚子饿了吗？」
「饿是饿了，但我不是要说这个。婚礼上不是有个比人还高的大蛋糕吗？小白玉她会不会是把那个吃成中空后躲在里面了？」
啊？这人认真的吗？好像真的是认真的。毕竟她可是八奈见。
「那个蛋糕，除了要切的地方以外，都是假的。」
「啊？那个是假的……？骗人的吧……？」
面对残酷的真相，16岁的八奈见杏菜愣在原地。
我知道你很受打击，但现在可没空讲这些。
「哎，肯定是可以选择全部做成真蛋糕的。好了，快走吧。」
「泡沫经济的时候呢……？如果是泡沫经济时代的话，会全都是真蛋糕吗……？」
「是啊，泡沫经济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我催促着八奈见回到楼梯那边。
这时，刚好有一个中年女性从楼梯走上来，在我们面前停下了脚步。
「哎哟，这不是小莉子嘛？还记得我吗？我是湖西的光枝阿姨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玉同学的熟人。
『我是莉子。好久不见了呀。』
八奈见急忙用录音笔播放白玉同学的声音。
三枝阿姨笑着握住了八奈见的手。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呀！上小学的时候那么瘦，现在却变得这么丰──这么好看了呢。」
『是的，我喜欢吃饭。』
没错，既然已经用白玉同学的声音回答，就不得不用录音来继续对话了。
八奈见慌慌张张地对我使眼色。这是……
──交给我，你先走。
她一定是想这么说。一定是这样。我决定了。
我缓慢退后，向八奈见竖起大拇指后便离开了。
同时背后也感受到八奈见杀气腾腾的目光。
◇
沿着通往婚宴会场的走廊，有四扇门依次排列。
新娘的休息室在最里面，新郎的休息室在隔壁。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转动了新郎休息室前一扇门的门把手。
……没有上锁。我轻轻打开门。
柔和的光芒从窗外照射进来——白玉莉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挺直背脊，双手捧着鲜花，仿佛是在等待某人一样，静谧地站在原地。
她注意到我后，表情有如湖面上的波纹微微荡漾起来。
「部长，您换衣服啦。这身打扮也很合适呢。」
我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不说这些了，你快去换衣服吧。不然要赶不上婚礼了。」
「……是啊，再拖就赶不上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停住了正要迈出的脚步。
白玉同学用如明镜般澄澈的眼睛望着我，喃喃说道：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她低下头移开视线，婚纱的下摆轻轻晃动。
「一个愿望实现了，又开始想实现另外一个。可能那个实现了，又会想再实现一个。」
白玉同学抬起脸。
她的笑容仿佛自我剥离似的，显得干涩而又刺痛，根本不像自嘲。
「白玉同学……」
「我就是这样的女生。明明想毁掉一切再逃跑，却又没有那个勇气。我就只是个白白等时间耗尽的懦夫。所以——」
她靠着自身的意志力扬起嘴角。
「——请部长快跑吧。」
我依然呆站在原地，笼罩在心间的情感反复涌动。
我实在是有点生气。不光是对白玉同学——也是对我自己。
我应该早就认识这样的女孩子。
任性妄为，执念太深。
笨手笨脚，做事情总是乱来。
可到最后——仍然优先考虑对方的幸福。有些女孩子就是这样。
说漂亮话打动不了她们。
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子，我瞪眼看去，紧紧凝视她的眼眸。
「──放弃田中老师，你真的能接受吗？」
白玉本想回答这句话，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您意思是，叫我抢走哥哥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我难掩焦躁地作出回答，走近白玉同学。
「特地躲在田中老师隔壁的房间里，连门都没锁──你就是想让他来找你的吧？管他是偶然还是什么原因，都无所谓。你就是想借助别人的力量、借助自己心上人的力量，毁掉这一切，难道不是吗？」
「──！」
还没等白玉同学开口，我接着说道。
「即使这么做，你也还是放不下的吧。你一直以来都在默默思念着他。可是就算他和你姐姐结婚了，就算你把这一切全都毁掉了，你也还是不会死心的吧。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站在对面瞪着我的白玉同学，终于认输似的垂下了肩膀。
「我……不想破坏他们两个人的幸福。」
「那如果他们不再幸福了呢？」
「这——」
白玉睁大了眼睛。
她想要反驳，但最后像是看开了一样，摇了摇头。
「……原来，部长这么坏心眼啊。」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没有。只是——有点打寒颤。」
她手中的花束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和强硬的说辞截然不同。
「……我会等着的。」
她抬起视线，用仿佛能洞察男人内心的目光看向我。
「从记事起的十多年里，我就一直隐藏着这份情感。哪怕之后再过个五年、十年，我也会继续隐藏下去。」
「那你现在就不该待在这里。你要好好祝福他们两个，从今往后都要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好的，部长。」
白玉同学恢复了平常的语气，脸上展露出平时那副完美的笑容。
「现在赶紧回去换衣服的话，还能赶上婚礼──」
「唔嗯……！」
啊，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发出色情的声音？
我惊愕不已，面前的白玉同学低着头满脸通红。
「不，那个……不是那样的。朝云同学给过我那个会震动的按钮……但是我没地方放……唔……就用胶带贴在了大腿内侧……」
原来是这么回事。
「呃，那为什么它在震动？」
「因为，刚才八奈见学姐一直在按……」
……一直？如果我没记错，按一次是前进，两次是后退。
而四次以上是──全速撤退。
我迅速冲向门口锁上了门。
下一秒，门把手开始摇晃起来。
『咦，门锁了。山下先生你有钥匙吗？』
『稍等，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
门外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看样子是婚礼会场的工作人员要进入这个房间。
我们甚至来不及交换眼神。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逃出去──
我们打开通往阳台的窗户，连外面的情况都没看清就冲了出去。
几乎在我们逃出去的同时，随着一道声音响起，刚才所在的房间门被打开了。
……我和白玉同学躲在从窗户看不见的位置，屏住呼吸蹲下身。
青年工作人员进入房间后，他们的声音传到了窗外。
『这件外套和花束是谁的？』
『可能是上一场婚礼落下的吧。先收起来吧。』
大衣？对了，白玉同学应该是在婚纱外面穿有长外套的。
我们屏住呼吸，听到工作人员关上了敞开的窗户，咔哒一声锁上。
这样就回不了房间了。
难道要穿着婚纱从这里逃出去了吗……？
「部长，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破釜沉舟了。」
白玉同学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的确，到了这一步只能破釜沉舟了。
阳台靠花园一侧的墙壁大约高及腰部，到处都是栅栏状的间隙。从特定角度可以被花园那边看得一清二楚。此地不宜久留。
更重要的问题是时间。我看了看智能手表上的时间。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三十分钟。
◇
噶啦啦啦啦……。我们穿过阳台来到建筑另一侧的集会室，打开了窗户。
这个房间很宽敞，是我刚才找白玉同学来过的地方。
我们钻进室内，穿过房间，将耳朵贴在门上。
……外面没有人的动静。我缓缓打开门，带着白玉同学来到走廊。
走廊尽头有一条左拐的弯道。
从拐角处偷偷探出头，可以看到长长的走廊一路延伸，几米开外便是下行楼梯。
再往前就是我们刚刚从窗户逃出来的一排休息室。
只要下楼梯，就到大门了。我们做好了被看到的准备，一口气朝楼梯跑过去。
但问题是，楼梯口有一群中年女性围住了八奈见。女士们的数量仍在增加。
「小莉子，真的长大了呀。」
「都变壮了，像变了个人一样，阿姨我放心啦。」
……看起来身份还没有暴露。此时，我和八奈见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八奈见就用眼神向我表示强烈抗议。不要往我这边看。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同时悄悄指了指自己身后。
──正要朝我这边走来的八奈见立刻停下了脚步。
大概是弄清楚状况了吧。八奈见做了个歪了歪脑袋的动作。
我用手轻轻指了指楼梯口。八奈见僵住了。
然后，她闭上眼睛，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再次睁开眼睛。
「那个！难得有机会，大家要不要去看看姐姐穿婚纱的样子？！」
她用响亮的声音——用自己的声音说了出来。
一瞬间，女士们陷入沉默。
「咦，小莉子怎么了？刚刚那么可爱的声音怎么突然……」
「是啊。既然进了石蕗，就要表现得更乖一点才行哦。」
「不过，我还是想看看小实穿婚纱的样子呀。」
再次兴奋起来的这群人，簇拥着八奈见一同走向走廊深处。
通向楼梯口的逃跑路线──过关。
我朝白玉同学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向楼梯走去。八奈见，我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
好在楼梯上没有人。我迅速跑下楼梯，本想一口气跑向大门──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白玉同学撞到了我的后背上。
「怎么了吗？被看到就看到了，我们直接冲上去吧。」
「呃，可是──」
我一面躲藏起来，一面悄悄探出头去。紧接着探出头来的白玉同学，也急忙躲了回来。
「爸爸……！」
是的，白玉同学的父亲正站在大门前聊着天。要不是提前看过照片就完蛋了。
白玉同学似乎非常震惊，把手按在胸前做深呼吸。
「被你爸爸看到可不行。得等他离开。」
「啊，好的。我明白了。」
……等等。刚才是会场总负责人在跟白玉同学的父亲说话。我记得在参观会上见过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新娘通常是会和父亲一起进入教堂的吧？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二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白玉同学的父亲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二楼的新娘休息室。
说话声逐渐逼近楼梯。
就在我们僵住的时候，二楼传来了另一阵说话声。
这群年轻男性的声音我有印象，是会场的工作人员正在靠近。
「部长！」
白玉同学铁青着脸，紧紧抓住我的衣服。
……这可不妙。要逃的话只能去二楼，但之后就无处可逃了。
哪怕只有白玉同学一个人，也得想办法让她逃出去──
下一瞬间，一声颤抖的大喊响彻四周。
「请、请问！有、有没有人看见，一只猫跑进这里来了！」
──是小鞠。
小鞠颤抖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探出头观察情况，看到小鞠从大门冲了进来，不顾周围的阻拦，挡在白玉同学的父亲面前。
虽然有些困惑，但白玉同学的父亲仍面露笑容，好让她安心下来。
「孩子，冷静点。有猫跑进来了吗？我没看到啊，是个什么样的猫呢？」
「那、那家伙非常坏，会把能看到的食物全都，吃光！必须赶快抓住它！」
说的是八奈见吧。
然而，八奈见猫的冲击力似乎已经很足够了。
会场总负责人开始向周围的人打听猫的消息。
「啊！它、它往那边跑了！跑、跑到厨房去了！必须抓住它！」
「哎呀哎呀，不要推得那么用力。」
小鞠往我们的反方向用力推搡白玉同学的父亲。
会场的工作人员也开始追着不存在的八奈见猫，向厨房跑去。
──一瞬间的空白地带就此诞生。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抓住白玉同学的手，卯足劲冲向大门。
我们穿过来宾旁边，一路跑到了室外。
停车场里的人们惊讶地看向我们。
一个嫁衣打扮的女生被一个男生带着飞奔出来。
这副景象太引人注目了，但我们没时间在意这些。
沿着墙边往一旁的建筑物跑去──白玉同学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等下，鞋子──」
回头一看，一只白色的鞋子掉在了会场门口。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回去捡，会场的工作人员冲了出来。
看来这场骚动还是引起了注意啊。
我想都没想，一把抱起白玉同学，开始奔跑起来。
「部长！？」
「要过篱笆了，闭上眼睛！」
我公主抱着白玉同学，冲进一旁建筑物之间的间隙。
虽然比佳树重一点，但和八奈见比起来，感觉相当于抱羽绒被。
记得篱笆上刚好开了个洞口，还是朝云同学发现的，我便顺势冲了进去。
「呀！」
听着白玉同学可爱的尖叫声，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奔跑──
◇
桐木高中戏剧部的活动室。我喘着粗气，仰望房间的天花板。
我……逃出来了？
跳过篱笆后我疯狂逃窜，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仍拼尽全力地奔跑。
「……已经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哦？」
「啊？」
我回过神来，眼前是白玉同学的脸庞。我连忙将她放到地上。
「呃，对不起。没受伤吧？」
「没有，是部长保护了我。」
我探听着四周。附近似乎没有人的动静。
远处传来运动部的呐喊声，与铜管乐器低沉的旋律——
「好像……没有人追过来。」
「是啊，现在放心了。」
白玉同学伸出手，帮我拿掉头上沾着的叶子。
在空无一人的昏暗教室里，与穿着婚纱的学妹两人独处。
莫名的害羞涌上心头，我挠了挠脸颊，后退了一步。
「哎，只剩十五分钟了，快点换衣服吧。」
「可是，好不容易穿上的，太可惜了。」
白玉同学恋恋不舍地低头看着身上的婚纱，然后在原地轻飘飘地旋转起来。
暗淡无光的房间里，婚纱上的晶片熠熠生辉。
「合适吗？」
「呃，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我还想多听几次。」
白玉同学向我步步逼近。我几近放弃，老老实实地点起了头。
「嗯——挺合适的。」
「合适是什么意思呢？」
白玉同学身体微微前倾，抬头仰望着我。她啊……真是个不依不饶的家伙。
我可了解美少女游戏了。
「嗯，意思是说你很可爱。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带着些许羞涩，生硬地回答后，白玉同学的表情竟异常认真了起来，出乎我的意料。
她站在我面前，慢慢地向我伸出双臂，然后说道：
「要来——接吻吗？」
……啊，接吻？
换成恋爱喜剧就是最终卷上演的情节。不过最近第一话上来就接吻的背德系作品也不——
啊？！接吻？！真要来？！现在当场接吻？！
我急忙躲到后面，动作快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白玉同学！？就算是开玩笑，用这种事也不太好吧！」
「……真的不来吗？」
她俏皮地歪过脑袋。
「啊，还是……不了吧。」
「什么嘛，不来啊。」
白玉同学露出有些扫兴的表情，放下了伸出的手臂。
……咦，等等，她是真打算接吻吗？最终卷？
白玉同学转身背对着目瞪口呆的我，走向更衣间的帘子。
「那我要换衣服了。我会乖乖地出席婚礼的。」
「……哦。」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当真呢。那只是个学妹开的小玩笑而已。
要是当真的话，估计会被当成性骚扰，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我自顾自地点头时，白玉同学拉开帘子，回头望向我。
「想不到，部长竟然……」
「啊，怎么了？！」
我声音都不自觉变尖了。白玉同学朝我扑哧一笑。
「——没什么出息啊。」
说完，她便消失在了帘子后面。
◇
叮……。
手机响起不知第几次的提示音，把我从浅浅的睡梦中拉回了现实。
白玉同学换上校服去参加姐姐的婚礼后，我累得瘫倒在了沙发上。
记忆就此中断，我好像直接睡了过去。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身上的石蕗校服外套滑落在地。貌似有人帮我披上了这件外套。我自己也穿着一件校服外套，所以这是外套叠外套吗？
我想着这些，捡起外套。这令人安心的尺寸，是八奈见的吧……
看了看手机，好像睡了不到一小时。我按顺序浏览着屏幕上的通知，尽管中途有些意外情况，但作战计划应该是顺利完成了。
朝云同学和会长正忙着撤掉现场周围安装的设备。
虽然不太明白，但听说是涉及无线电波法之类的问题，一旦被发现事情就大了。
……嗯，之后会怎么样呢？
白玉同学决定隐瞒她对田中老师的感情，继续做个乖巧的义妹。
如果她能这样顺利入社，文艺部也会安然无恙。
我站起身，把八奈见的校服外套挂在衣架上时，更衣间的帘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温水君，你现在一个人吗……？」
「咦，原来八奈见同学你在啊。谢谢你帮我披外套。」
幸好刚刚没自言自语。
我心里正松了口气，八奈见轻声叫起我来。
「……哎，进来一下。」
啊？进帘子里？
「不好吧，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不能进去。」
「我穿着衣服呢，没关系的。快点。」
……？那为什么不出来？
虽然不太明白，但我也懒得违抗她了。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我不禁失语。
眼前的八奈见——就穿着白玉同学的婚纱。
她羞赧地低着头，白皙的肩膀微微颤抖。
比白玉同学还要显眼的胸部，大大超出了婚纱预设的线条之外，几乎快要满溢而出。
「啊，你怎么穿成这这样——」
「……帮我脱掉。」？！这什么情况，我是在做梦吗？
我感到很害怕，这场景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更接近噩梦。随后八奈见缓缓抬起脸。
她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呃，那个，你要不找别人帮——」
「我只是好奇试穿了一下，结果脱不下来了！温水君，快想想办法！」
…………啊？
「背后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下来！可能是穿上后尺寸缩水了！这种情况很常见的，肯定是这样！」
哦，原来很常见啊。看来噩梦还没结束。
「知道了，我去叫朝云同学她们过来，你先待在这里。」
「等等，你想让我当众出丑吗？！我不想让大家看到啊！」
那我看到就可以？
八奈见转过身去，把头发撩了起来。
「快点帮我把拉链拉下来。快——一——点。」
唉……。真的要这样吗。
老实说，虽然我不太情愿，但这个氛围让我难以拒绝。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擅长察言观色的。
我用左手手指扶住拉链旁边，右手慢慢向下拉拉链——
「哇，绷得真紧。这么用劲都拉不动啊。」
「怎么可能啊。温水君，是不是你力气太小了？」
……还是不管这家伙回去得了。
尽管如此，我依然秉持着武士的慈悲，慢慢用力向下拉着拉链。
肌肤暴露的面积逐渐增大，我略微移开视线。
然而，拉链拉到一半突然停住，再往下就拉不动了。
「怎么了？接着往下拉呀？」
「等一下，拉链好像卡在你里面穿的那件蓝色的衣服上了……」
「……蓝色的衣服？」
思考片刻后，八奈见发出了惨叫。
「等等？！那是胸罩——」
啊？！这个蓝色的，是内衣吗？说起来还真有个像胸罩背扣一样的东西若隐若现。
「这可不好办。我还是去叫人来帮忙吧。」
「没有——我可是不穿内衣的！那不是胸罩！」
呃，这说法才更羞耻吧。
不过她本人已经说了不是内衣。这时候我要是逃掉，反而显得我多心，想想就让人生气。于是我下定决心，投身到噩梦的延续中。
「温水君，不准看哦！也不准摸！」
「哦，我也不想摸——」
「啊？我可是洗得干干净净！你要摸也可以啦，拜托你快帮帮我吧！」
不要啊。我干嘛非要摸别人的内衣不可呢？
可是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对了八奈见同学，你有黄油或者人造黄油吗？」
「啊，什么？你打算吃了我吗？」
吃你个头。你以为我是八奈见吗？
「涂在拉链上可以润滑。不过现在要到哪找黄油——」
「啊，黄油的话我包里有哦。」
她怎么会有？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借助八奈见提供的黄油没多久后，我终于从噩梦中解脱了。
◇
……好累。比白玉同学的事情累三倍。
我瘫软地将身体陷进沙发，换好校服的八奈见在我旁边坐下。
「……被玷污了。」
说得真难听啊。真要说谁被玷污了，应该是我才对吧。
八奈见摆弄了一会儿胸前的蝴蝶结，然后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说服小白玉的？」
「什么怎么说服——」
「她是想干些出格的事吧？结果竟然就这么乖乖地放弃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也没发生什么，但是这事情不能对别人乱讲……。
我斟酌着用词说道：
「呃，硬要说的话……可能她意识到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意思是先推迟一下？」
「嗯，差不多吧。」
……推迟。并不是任何事都需要马上解决。
当下得不到的答案，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浮现。或许是明年，也可能是明天。
即使那个时刻来临，可能也不会有所察觉。到那个时候，再回顾此刻肩负的重担，可能也仅仅只是一段回忆罢了。
我不相信当下的自己。
因此，我对今后的未来既不感到绝望，也不过分期许。
或许哪天白玉同学就会横刀夺爱，抢走田中老师，也可能会有新的恋情。
一切都会顺其自然，也只能顺其自然。
人，只能对眼前的自己负责——
我陷入沉思，发现八奈见莫名不高兴地盯着我看。
「啊，怎么了？」
「……温水君，你该不会趁气氛正好，对小白玉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怎么可能——」
我刚想否认，却想起了白玉同学那双颇为动人的眼眸。
——要来接吻吗？
她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当真了的话会吃苦头的。白玉莉子就是这样一个女生。
「肯定有鬼吧！你真的对她下手了？真的？」
「没有，没对她下手。我明确拒绝了她──」
「啊？！到底怎么一回事？！」
糟糕，说漏嘴了。八奈见面目狰狞地揪住了我的领带。
不好，再这样下去，我就变成那种对学妹下手的坏男人了。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辩解时，注意到自己被人看着，于是望向教室的门口。
朝云同学和会长站在门口。她们傻眼地看着我们两个人，脸上却满是窃笑。
「「多谢款待。」」
面对异口同声的两人，我和八奈见急忙回应道：
「「不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