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刻。每隔数秒、数十秒,从闷热潮湿的空气之间吹过的凉风,使人心神舒畅。对办活动来说,可以说是绝佳的天气。

许多穿著浴衣的年轻人在车站前来来往往,由于夏季祭典即将开始,就连这座平凡无奇的地方都市,也浮躁了起来。

──这些活得毫无效率的家伙们。

过去的我,在看到如此热闹的街景时,第一个感想肯定是这样。从漫长的人生看来,只顾著享受短暂的,梦幻泡影般的快乐,根本是惜指失掌的行为。我肯定会以冷淡的眼神看那些家伙吧。

但是今天,我没有资格批判那些愚蠢的大众。

为什么呢?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不会……真白也,刚到而已。」

因为,在车站附近的复合式大楼一楼进行这种模板对话的我们,完全符合愚蠢大众的条件。

从旁人的角度来,我们就像一对普通情侣吧。

月之森社长的眼线啊,确实地记住这光景吧。而且最好看完这幕就离开。

「那我们走吧?地点是……」

「楼上。」

我们走进狭窄的复合式大楼入口,虽然有楼梯,但是堆满了杂物,完全无法通过。就消防法而言这样没问题吗?我抱著这样的疑问,搭著电梯来到八楼。

『浴衣出租IMOKO』

挂著这招牌的店里,挤满了貌似高中生或大学生的年轻人。

人、人、人。满满的全都是人。

祭典还没开始,就不得不人挤人了吗?我郁闷地想著。

「呜哇,真的假的……这样要排到什么时候啊?」

「没问题。真白有先预约,时间一到,就可以进去,才对。」

「啊──这类的店,客人通常都是当天才来借衣服的呢。」

「是啊。放心吧,真白不会犯下愚蠢现充才有的失误。」

真白扬起嘴角,竖起拇指,略为得意地说著。

接著,她极为自然地朝我伸手:

「走吧。」

「咦?喔,嗯……」

我在真白的引导下,握住那小手。

……好、好软。

有多少年,不曾像这样确实地握住真白的手了呢?

小学和真白手牵手时,我觉得她的手很小,如今仍然觉得她的手很小。

那也是当然的。因为我和她以同样的速度长大。

真白拉著我向前移动。

「借、借过。我们,有预约……啊!对不起。」

真白有如游泳似地拨开人群前进。

尽管如小动物般战战兢兢,但是并不过度退让,小声,明确地主张自我。

……老实说,我很惊讶。

我一直以为她很害怕这种人多的场合,曾几何时,她已经能做到这样的事了呢?

「别太勉强自己喔,如果有必要,我来──」

「不用担心。今天由真白主导。」

「喔,嗯,好喔。」

真白似乎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我正想走到前方,她已经抢上前了。

她应该还是很怕人多的地方才对。证据就是从手掌传来的颤抖。

……我当然不会说破这件事。

在人群中受苦了数秒后,我们平安无事地来到柜台。

我们亮出学生证,证明是本人后,女性店员笑咪咪地拿起摺好的浴衣,要我们到后方换衣服。

「咦?尺寸和花色……」

「预约时已经先挑好尺寸和花色了,你什么都不用管。」

「喔,准备得真周全。」

「花色应该是你喜欢的。尺寸应该也很合才对。」

「那还真让人开心……话说回来,我不记得有量过尺寸啊,你怎么知道的?」

「真白耳是顺风耳。真白眼掌握尺寸轻而易举。」

「这样有点可怕耶……」

※虽然很想知道真白劈砍可以切碎什么,不过还是别深入追问吧。(编注:这段及上一句真白台词,皆出自于动画《恶魔人》主题曲《デビルマンの歌》歌词。)

「不过能速战速决也很好。不必浪费时间,很有效率。」

「对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嘻嘻,真白轻笑起来。刚转学时,表情明明那么僵硬,现在柔软很多了呢。我看著那笑容,感慨万千地心想。

我们在店员带领下,分别进入男性用与女性用的更衣室。

换下原本的衣服,只留下内衣,穿上浴衣。

虽然我一个人有办法穿浴衣,不过还是让店员帮忙检查领子与腰带的部分,以免穿得不够得体。

看著镜中的自己,「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几个字似乎打在我脸旁,我不禁苦笑。

「这就是我应该会喜欢的花色吗?哈哈哈……」

看著镜中自己身上的浴衣,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深蓝色,直条纹的朴素浴衣。简单,没有任何特色,「可有可无」的具体呈现。

随处可见的路人甲款式。

「不过,确实如真白说的,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呢……」

比这更花俏的浴衣,当然不适合我穿;但是比这更朴素的,我也看不上。

简洁但质料好。是最适合我的服装。

也许是季节因素吧,入夏后,我穿和服的机会变多了。但也许是意识到这是真白帮我选的浴衣吧,穿起来有种不可思议又新鲜的感觉。

「真白那家伙,性能其实相当高嘛。」

我暗自佩服著真白,离开更衣室。

顺带一提,这间浴衣出租店还能寄物,所以我现在手上只有装著贵重物品的束口袋而已。

重视情调。不带著笨重行李的简约风格。

这部分也很对我胃口。

「真白……还没出来吗?也是啦,女孩子换衣服很花时间的。」

在等候区找不到真白身影的我,坐在椅子上发呆。

这么一想,我有多久没像这样发呆过了呢?

最近这阵子,《黑色羔羊鸣泣之夜》占据了我大脑的八成空间。

新角色的录音告一段落,没有其他紧急事项,总算能喘口气休息了。

虽然说还有帮彩羽交到好朋友,以及非让与真白的假约会成功不可的目标,但那些都不完全是工作,带有青春、放松……等等过去一直被我认为没效率而割舍的成分在。

我漫无目的地观察挤满店里的客人。原本特地疏远的世界,如今看起来近在咫尺。

例如那个大学生很厉害,能把浴衣穿得很帅气……之类的。

例如阳咖女孩在穿上和服后,大和抚子贤淑的成分就会自动上升……之类的。

例如有美女正朝我这边方向走来……之类的。

例如那美女红著脸,忸忸怩怩地停在我面前……之类的。

「久、久等了。你、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不是美女,是真白。

「…………」

「明、明?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咦?啊,不好意思。不是啦,那个……我只是吓了一跳。」

我茫然地上下眺望真白,傻傻地回道。

第一印象是,雪女。

白色的布料上,含蓄地点缀著月见草的图案,感觉很高雅。

虽然说在流行彩色的热带水果花样的今天,会觉得那花纹很土气,但是那图案,确实将真白原本清纯又成熟的魅力衬托得更显眼。

仔细盘起的头发,插在其上点缀的发簪。

由领口露出的颈部线条。挂著贝壳造型提袋的纤细手腕。穿著木屐,没穿袜子的脚丫与脚踝。

这一切,全都安静地散发妩媚。

与直接攻击本能的暴力魅力不同,是无声地渗入血管,缓缓腐蚀全身的美丽之毒。

在没有人迹的雪山,将因暴风雪而遇难的男人接到山庄里,吸食精气的雪女,说不定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不要一直看又不说感想。很、很害羞耶。」

「对、对不起。因为你这样太好看了,所以我……」

「~~~~~~!?禁、禁止太直白的称赞。你想害真白害羞到死吗……!?」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向面红耳赤的真白道歉。笨蛋,去死啦。真白小声地咒骂著,以小提袋打我。

声音中没有恶意或敌意,提袋的重量也和钱包差不多,就算被打也不痛不痒。

「那对小情侣,感情真好耶。」

「是高中生吗?」

「青涩的感觉真可爱──♪」

「……………………」

「…………!」

应该说,最痛的是周围的视线。

「我、我们走吧!」

「嗯。」

发现被周围的人行注目礼,真白为了藏起发红的脸似地低著头,以从那纤细的手臂想像不到的力量,拉著我离开。

她比进店里时更为强硬地推开人群,和我一起逃出『浴衣出租IMOKO』。

片刻也不想留在原地的真白,等不及电梯抵达,快步走下楼梯。

从八楼一口气来到一楼。

也许因为不习惯穿木屐吧,她偶尔会被绊到,差点摔倒。

每下一楼,真白因难为情而紧绷的表情就会舒缓一些。也许开始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荒谬吧,甚至还发出啊哈哈的笑声。

真白侧著身体,打横行走,从堆积在一楼的杂物缝隙中钻出。

我也跟著依样画葫芦。走出大楼时,已经来到外头的真白笑著对我说道:

「感觉真有趣。」

「虽然有种自由过头的感觉就是了。」

「对了,这里应该不能通过吧?真白和明做了非法行为?」

「应该没问题吧。就消防法规来说,那里本来就该保持通畅。」

「是吗?那我们就是合法情侣了。」

「我们又不是──」

「不行。」

我反射性地想否认,但是真白以食指抵在我鼻尖。

「今天是情侣,对吧?」

「说的也是……my baby。」

「不要那样说。」

上次演恋人短剧的事,似乎被埋葬在历史的黑暗中了。

这是很英明的判断。嗯。

尽管在这一带住了好几年,祭典的风景还是很令人怀念。

在搬到公寓五楼──成为小日向家的邻居前,还和父母同住时,我就住在这一带了。不过自从与月之森兄妹疏远后,就再也没参加过祭典了。

搬家的原因与我父母目前的情况……和现在无关,所以先省略吧。

两旁设置了许多摊位的商店街道路的尽头,有个高大的鸟居。我和真白从设置在鸟居的左右方,表情大牌到烦人的狛犬之间穿过,走上短阶梯,来到挂满五颜六色灯笼的神社内。

神社内也满是摊位与人群,地方志工演奏的传统乐器声,悠扬地从广场方向传来。

也许为了吸引年轻人吧,演奏的是Honey place works的人气游戏系列,Grand Fantasy 7代重制版(紫式部老师最近沉迷的那个)的主题曲的独自改编版。

由于这是没有特色的地方都市难得可以表现的时候,所以地方上的居民似乎也投入了不少心力。

参加祭典的人们嘻嘻哈哈地大声喧哗,那热量压倒了基本属性是「暗」、「阴」的我和真白,我们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发呆。

「有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呢。这样子,要怎么逛啊?」

「等、等一下。第二三八页有攻略法。」

「每间店都调查,也太累了吧……是说,果然只要有最后两张就好了嘛。」

真白拿出手机,打开约会计画的档案,开始查询。

不过,杵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当然会出事。

「哇啊!」

「危险……喔──好险。」

「谢、谢谢。你的反射神经很好呢。」

被人撞到的真白,手机差点摔到地上。我连忙伸手接住。真白松了口气,称赞道。

「总觉得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我有让身体做好准备。」

「啰……干嘛像少年漫画的主角一样耍帅。真不爽。」

「什么啦,这种时候应该坦率地赞美我才对啊。」

「不要。明竟然耍帅,太嚣张了。」

看著气呼呼地鼓著腮帮子,把脸别到一旁的真白,我不禁心想,这家伙真的喜欢我吗?

就在这时,真白忽然惊觉什么似地瞪大眼,有如警戒天敌的松鼠般左右张望。

「你在找月之森社长的眼线?目前没有那种感觉的视线喔。」

目前在场的,只有穿著浴衣的游客,以及由主办单位的工作人员担任摊主的大叔们而已。

老实说,人这么多的话,就算有社长眼线混在其中,也无法发现吧。

但真白在意的,似乎不是那件事。只见她摇著头道:

「不是。」

「不然你在找什么?」

「真白感觉看到了眼熟的人,或是在学校偶然见过面的人。」

「这是这一带的有名活动,那些人会来也很正常吧?」

「糟了……要是被那些人发现真白和你一起参加祭典,会变成八卦的。好、好丢脸……」

「你忘了我们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真白以双手按著脸颊,有如少女漫画的女主角般突然亢奋起来。我忍不住吐槽。

这本来就是为了向周围的人宣传我们是情侣而做的假约会。真白是为达手段忘了目的了吗?

……是说,考虑到真白的心情,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的吧。

「对、对耶。必须表现得更恩爱才行。」

「呃,是也用不著露骨成那样吧。」

「要•表•现•得•更•恩•爱。」

「……遵命。」

被真白以低沉的声音威胁,我不得不点头。

在那之后,我们为了被学校的家伙看到,开始攻略各种摊位。

「去玩那个吧。」真白第一个指著的,是捞金鱼。

接连挑战失败的孩子们,拿著破掉的网子向长相凶恶,头上缠毛巾的老板大叔抱怨不已。

看扁人似的凸眼金鱼在水槽中悠游的模样,绝妙地令人火大。

「捞金鱼吗?真怀念啊。你想要那个?」

「嗯。海鲜的可爱比马利亚纳海沟还深。」

「不要说成海鲜啦。到底是喜欢吃海产还是喜欢海洋生物的外表,选一个啦。」

「位在食物炼最底层的渺小与尊贵,全都很可爱……」

「感性特殊过头了无法理解……算了,想要的话,我帮你你捞吧。」

小学时,我还挺会玩这类游戏的。

虽然没有厉害到一次就能成功,但是反覆分析失败的原因,加以改善后,就一定能成功。捞金鱼的成功率大约有五成,就游戏平衡度来说,算是对玩家很友善了。

以前也曾经帮一直捞不到金鱼,闹起别扭的真白捞过呢。我沉浸在怀旧的心情中──……

「没问题。真白可以自己捞。」

真白把百圆硬币举到脸旁,以一流赌徒出场时的表情点头。

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虽然我在心里纳闷,但是既然本人说做得到,那应该就没问题。

十分钟后──十枚百圆硬币平白消失了。

「这位小哥……如果你是这妹妹的男朋友,还是劝一下她吧?」

就连赚大钱的老板大叔,也都基于罪恶感而这么说。

大叔说的很有道里。

「是啊……真白,别再玩了吧?」

「不要。老板,再一次。」

「花到上千太夸张啦!金鱼又不是那么贵的东西,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吧……」

「真白有的是钱。不怕花钱。要是在这里停手,反而对不起已经花掉的硬币们……!」

「你这样子,和直到抽中排出率1%的SSR为止绝不停手的家伙一样喔?」

「你在说什么啊?只要一直抽,抽到抽中,排出率就是一○○%喔。」

「不要用那种作家特有的让人差一点就会接受的歪理硬凹啦!」

「放手!真白一定要捞到!」

「多么有气势!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啊……好,为了回应妹妹的男子气慨,叔叔也做好觉悟了。接下新的网子吧!」

「谢谢老板……!明,你看著吧,这就是真白的,觉悟……!」

我的阻止落空,真白以新的百圆硬币交换了新的鱼网。

在那之后──

无数的百圆硬币蒙主恩召。

玩到一半时,真白豁了出去,开始以千圆纸钞一口气换十次的挑战权,创造了新的贩售方式。

在即将达到购买付费石一次所能花费的最大金额时──

「捞……捞到了────!」

真白把装著金鱼的碗高举过头,大声欢呼。

旁边堆积如山的破损鱼网,显示出这一战有多么壮烈。

在一旁观看她死斗的,已经不只我一个人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啪啪啪啪啪啪……!!

被奇妙的光景吸引来的观众们,也为真白报以热烈的掌声。

逊炮过头,反而成为看点了。

究竟能逊到什么地步?使观众们紧张到目不转睛……原来真白有这样的魅力啊。身为制作人,我有点被她撩到了。

「明!你看到了吗!?真白捞到了喔!」

「嗯嗯,我看得一清二楚喔。」

真是屡战屡败,不屈不挠的精神啊。看著真白开心的模样,我把原本略带挖苦的感想吞回肚子里。

「呵呵呵,怎么样?就算不靠你,真白还是能以自己的技术捞……到……」

原本得意洋洋的真白,声音渐渐沙哑。

她发现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无数的温暖视线。

「……这、这么多人……!?那、那个……不、不要看……」

真白有如泄了气的皮球,愈来愈萎缩。

对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害羞内向的体质。反过来说,只对我冷淡强势的体质。

从天真无邪的孩子般欢欣雀跃,变成腼腆少女的羞涩,这反应使观众们更开心了,拍手声也愈来愈大。

彷佛嫉妒这头的热闹,想加以对抗似的,祭典的传统乐器声与太鼓声也愈来愈大,聚集过来的人也愈来愈多。

在无意中成为万众焦点,怔在原地的真白,脸终于涨红到极点。

她从老板手中接过装著金鱼的塑胶袋后,用力抓住我的手。

「撤、撤退!」

就受人称赞的英雄而言,太过小家子气的我们,钻过围观欢呼的群众,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那薄弱的存在感,似乎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但是能使用的场合太有限了,仍然是没路用的技能。

总之也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与真白的假约会,顺利地使周围的人认为我们是理想的情侣……正确来说,是被当成很搞笑的奇怪情侣,被视为珍禽异兽,因此成名了。

原因主要在真白身上。

一开始的捞金鱼只是冰山一角,只是搞笑事迹的序幕。

在那之后,真白又一一挑战射击、套圈圈、宝特瓶迷你保龄球……等等,玩遍所有祭典时会有的换奖品游戏。

对笨手笨脚,缺乏运动神经的真白来说,那些当然全是极为艰钜的难关。

每当碰到困境时,她总是以金钱的力量──订正,以愈挫愈勇的精神赢得胜利,得到想要的奖品。

现在,真白手中有个大型手提袋,里面装满了海洋生物的布偶或周边产品。那全是她以努力、毅力、汗水、泪水,以及金钱得到的结晶。

没错,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绝不让我帮她拿到。

由我来做的话,绝对能花更少钱,更有效率地拿到奖品。

真白应该还记得小时候来祭典玩的事。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擅长这些游戏,可是比起由真白挑战,我的胜率更高。她应该明白这件事才对。

不只如此,她甚至不想让我帮忙拿东西,坚持要自己提那巨大的袋子。

……这是什么束缚游戏吗?

真白的确宣布过,要当我的护花使者,难道她真的想贯彻那宣言到最后吗?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觉得很愧疚。

真白喜欢我,想引起我的兴趣,享受和我在一起约会的时光。

但是我,只是事务性地把这看成为了《5楼同盟》而做的假约会而已。

也许应该照音井同学说的,堂堂正正地做个符合人渣标签的男人。

至少要乐在这场约会中,就像真白那样。

即使是虚伪也无所谓,该努力逗乐眼前的女孩。

──就在我决定使出全力,装成真白的男朋友时……

「大、大大大大大、大星同学!?」

遇见了出乎意料的人物。

真白收集到所有想要的奖品后,买了热腾腾的章鱼烧。

正当她以竹签插起一颗冒著热气的章鱼烧,以女朋友的姿态,把章鱼烧递到我面前时。

在如此艺术的时间点,被最麻烦的家伙目击到我们。

「喔──……这不是翠社长吗?真巧。」

「啊,嗯。晚安……不对不对不对,为什么你这么普通地打招呼!?」

如此熟练地做出吐槽的,是大家都知道的戏剧社社长•影石翠。

她身上穿著虽然朴素,但还是能感受到女孩子的可爱的浴衣。牢牢绑紧的腰带,可以反映出她一板一眼的个性。

身为堇的妹妹,该说不愧是教师世家的后代吗?从入学到现在,所有科目从来没考过满分之外的分数,是怪物级的优等生。

她应该是和戏剧社的社员一起来的吧,晚安~只见几名女社员笑咪咪地站在她身后,向我挥手寒暄。

「咦?耶?为、为什么你和月之森同学在一起!?」

「啊──没有啦,这该怎么说明呢……」

就在我困扰著该如何说明时,一名戏剧社的社员(应该叫山田吧)帮我解围。

「翠社长,你不知道吗?大星同学和月之森同学是一对喔。他们两人在班上还小有名气呢。」

「是这样吗!?」

翠以有如被巨●强森捏爆的青蛙般的声音惊叫。

……难道说,山田同学不是在帮我解围,而是在坑我吗?

「等一下,这样太奇怪了。因为,因为──」

在这里,要提醒大家一件重要的事。

虽然这个影石翠是全国前几名的优等生,不过有两个致命的缺点。

第一,演技是终结者级的烂。

第二──虽然很聪明,但是在某些地方又异常愚蠢。

「大星同学是超有名的好莱坞制作人,而且是我姊姊的未婚夫不是吗!?」

糟啦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里也有因为没能厘清复杂资讯而有认知落差的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多少人知道真白的冒牌女友的设定?谁对这件事的认知是怎么样?我才刚在不久之前,因为真白的话,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资讯管理有很多漏洞──……

翠的话,由于必须在隐瞒堇=紫式部老师的情况下帮戏剧社的忙,所以设定更是扯到乱七八糟。

「难、难、难以置信!你不但玩弄了姊姊,还不知足地对月之森同学出手,脚踏两条船!你、你这……恶贯满盈的邪恶制作人!!」

「笨蛋……你太大声了!」

「呜!?」

我连忙摀住翠的嘴。

把我骂到身败名裂是无所谓,但是如果这些话传开,被月之森社长的眼线听到的话,事情就大条了。必须把风险降低到最小才行。

翠的大脑容量很大,但是脑袋出乎意料地小。光用手掌,就足以完全覆盖她的嘴。也许天生体温偏高吧,咻~她的脸热到彷佛可以听到肉放在高温铁板上的声音,我的掌心也因此充满湿气。

……就画面来看,这场面的犯罪指数很高呢。

我的感觉似乎很符合客观看法,戏剧社的女生们尖叫起来。

「喔~大星同学真大胆~」

「呀~翠社长被攻击了~这就是那个吧?让很爱多管闲事的风纪股长型的女生搞清楚状况的故事类型!」

「上传到1G!上传到1G!」

「不要随便乱拍啦。还有不要传到网路上。我是有肖像权的,不是免费素材喔。」

「嗯咕──!嗯咕──!(是啊你们不要只顾著在旁边看快救我啊我要被强奸了!)」

「谁要强奸你啊。要是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那种事,反而会变成勇者呢。」

「嗯咕咕!嗯咕咕咕!(祭典在古时候是合法的狂欢节日!直到圣诞节传入日本为止,是一年中做爱件数最多的日子喔!)」

「你还真有本事光靠眼神就说那么多话呢……」

还有,性知识未免太丰富了。这家伙根本是大变态吧。

我本来就怀疑她了,如今怀疑变成肯定。

「嗯咕──!嗯咕咕……咕──……(如果你真的不想放开我,那个……虽然我不是自愿的,如果你答应温柔一点,我可以让你做一次……)」

「不要随便进入认命模式啦!只要你不大吵大叫,我什么都不会做啦!」

「呜──……点头(知道了……我不会再大吵大叫了。不过如果你只做一点点……)」

「为什么是你在踩线啊……我要放手了。拜托你,真的不要再大吵大叫了喔?」

我说完,缓缓松手。

「大、大星同学……!虽然我之前一直忍耐,但是只有这次,真的不行。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让我说清楚讲明白……」

泛红的脸颊,湿润的眸子,紊乱的呼吸。

翠全身发出妖艳的氛围,不甘心地咬著嘴唇,以凌利的视线怒瞪著我。我做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和我加LIME吧!」

「等一下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要以瞪著弒亲仇人的眼神要求交换联络方式啊?

翠把手机凑到困惑的我鼻尖,萤幕上显示著QR码,证明我刚才没听错。

是说当初,为了让戏剧比赛成功,我想和她交换联络方式,以便能即时做建议时,「怎么能随便和男性交换联络方式呢!那种事要等结婚之后才能做!」的人,是有什么心境上的变化吗?

如果能这么简单地加LIME,那时候就可以更有效率地联络了……

虽然有各种想吐槽的部分,但是先不管这个了。

就算扣掉各种内情,就客观的角度看来,这完全是堂而皇之的逆搭讪行为。表面上的女朋友当然不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真白闯入我和翠之间。

「翠、翠社长,你在做什么?勾、勾引别人的男朋友,不是好事……!」

「才、才才才不是喔!?我只是想知道大星同学的联络方式──」

「有哪里不是……!真白还以为表面上是优等生私底下是婊子的剧情只存在于漫画里,没想到现实中也有……现实世界果然大意不得!」

「婊子!?等一下我可不是会参加涉谷的变态游行的女生,也没有去过零贞操观念的游乐园喔!」

喂谁来阻止一下这辆暴冲的车子。愈是否认,脑中的桃红色成分就愈浓耶。

……是说翠的知识到底从哪里来的啊?

「总之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因为想和大星同学约会,或是在空虚寂寞觉得冷的深夜打电话给他,不是为了那些原因才要求交换联络方式的喔!」

「……真的吗?」

「嗯。而且这样对你也有好处喔!」

「……喔?」

真白以怀疑的眼神盯著翠。

没错!翠用力点头,倏地朝我伸出手指道:

「直到不久之前,大星同学不只欺骗、玩弄了我姊姊,还假装和她订婚。说不定还有许多女生被他欺骗──绝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为了让大星同学成为正经专情的男性,假如我感受到他又想对姊姊出手的气息,或是听说他做了其他厚颜无耻的事,就能立刻兴师问罪了!」

「原来如此……假如明和真白之外的女生,要好的话……」

「我不但会立刻以LIME向大星同学抗议,而且还会把消息泄漏给你知道!」

「契约成立。明,把翠社长加进LIME里吧。」

「你就那么简单地被收买喔?」

是说既然布下了那么明显的监视网,为什么会觉得我肯把ID告诉翠呢?……虽然我会告诉她就是了。反正我又不打算做亏心事。

「不可以滥用喔?」

「真、真的吗?真的可以加LIME吗!?」

你很高兴嘛。喂,干嘛靠过来啊?

「是啊……不过真的不能滥用喔。」

「嗯、嗯。不重要、非急需的联络,只会限制在一天一个小时之内。你放心吧!」

「那不是实质上的没有限制吗……」

应该是太激动了,才会脱口说出奇怪的话吧。她对与异性交换联络方式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免疫力。

如此这般的,翠和我,以及真白都交换了LIME。

作为假约会的一幕,这事件似乎有点微妙……不过基本上我是以真白的男朋友身分进行互动,就算被社长的眼线看到,应该也没问题……吧?

「那、那我们要走了。大、大星同学,你可不能因为祭典……就忘我到做出色色的事喔!?」

「知道啦知道啦。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呢。学校见──」

「再见。」

我随意打发道。真白则是以最低限度的台词与动作道别。

戏剧社的社员们拉著面红耳赤,情绪仍然很激动的翠,消失在人群之中。

目送她们离开后,真白小声地道:

「明,有罪。」

「为什么!?」

「你对翠社长害羞了。而且明明有真白这个女朋友,还和她交换联络方式。」

「你后来不也叫我那么做吗!?」

「真白可以叫你做,但你应该以自己的意志拒绝。」

「怎么这么不讲理……女人心太难懂了……」

「这样才好。」

真白吐了吐舌头。

「问题的难度愈高,你才愈会认真面对。这是为了让你脑中充满真白的作战……开玩笑的。」

她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

那柔弱又强悍的模样,使我的胸口深处被猛然揪紧。

──真可爱。

这感想毫无阻力地浮现在我脑中。

刚才翠好像说,夜晚的祭典原本就是能够激发性冲动的活动。假如真的是那样,我可能完全中了古人设下的情境圈套。

没有资格批评那些浮躁的阳咖呢。真的。

再怎么没效率,也该有个限度。

有种追不上自己最近的变化的感觉。

不过,现在我该做的,就是相信就制作人而言的大前辈•金丝雀的建议,乘在可以说没有任何用途的感情波澜上,尽情享受冲浪之乐吧。

『虽然是冒牌的,终究是女朋友。和女朋友约会时与其他女生交换联络方式,给我爆炸吧!我要代替所有读者谴责你喔。』

『只陈述事实部分的话,我确实是个爽人。但是为什么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