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傍晚──

「把牙签刺进这个部分,就能去掉虾肠……像这样。你试试看。」

「唔……这、这样吗?」

「对。做得很好。」

由弦正跟爱理沙一起去虾肠。

严格来说,是在帮要放在「跨年荞麦面」上的「炸虾」备料。

「对了,彩弓妹妹她……」

「彩弓怎么了?」

「她有打流感疫苗吗?」

「有吧?我家的人每年都会去打……」

「她打了还得流感,不是白打了吗?」

由弦的妹妹高濑川彩弓,因为罹患流感而卧病在床。

由弦除夕是跟爱理沙共度,而非回老家的原因就在于此。

彩弓生病了,所以往年高濑川家会办的活动全部停办。

「不不不,打疫苗应该能减轻症状。反而该庆幸有打。」

「哦……」

「你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还在怕打针喔?」

爱理沙摇头否认。

「怎么可能?打个针而已,对现在的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她好可怜。」

「这样啊,那就好。看来明年也可以带你去打疫苗喽。」

明年──虽然真的上考场是在后年──由弦和爱理沙都要考大学。

比起今年,反而是明年更重要。

「嗯、嗯……没、没问题。只不过,那个……你要陪我喔?明年也要……」

这句话勾起由弦之前陪爱理沙去医院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有点──不,是相当难为情。

老实说,并不想经历第二次。

「……那当然。」

但他开不了口拒绝努力鼓起勇气打疫苗的未婚妻。

由弦好不容易点头答应。

「……那阵沉默是什么意思?」

「没有特别的意思。」

「是吗?……就算你不想,我也会拖你陪我去。请你铭记在心。」

看来陪爱理沙去医院是强制性的,与由弦的意愿无关。

不过,虽说有附加条件,然而爱理沙自己下定决心要去打疫苗,对由弦来说值得高兴。

「我知道。明年一起去打疫苗吧。」

「好的,一起去吧。」

为将来的「医院约会?」做好约定时,虾肠也去完了。

接下来只要拿去跟其他蔬菜一起炸即可。

「让你炸东西……我不太放心,所以我来就好。请你帮忙煮荞麦面……这个你会吧?」

「这还用说。煮熟就行了吧?」

煮个荞麦面不成问题。

煮面线或泡面这点小事,由弦也做得来。

「是吗?……煮好后记得用水让面条收缩喔。」

「让面条……收缩?」

「用冷水冲洗的意思……你会吧?」

「会是会……呃,我们等等要做的是热的荞麦面吧?」

用冷水冲会凉掉。

直接放进汤里不就行了,何必多做这个步骤?由弦向爱理沙表达疑惑。

「……冰镇后口感会变好。请记得这一点。」

「原来如此。不过把冷面条放进热汤,汤不会凉掉吗?这……」

「把面条放进去后,会再加热一次……我到时跟你说,请你先把面条煮好。」

「瞭、瞭解……」

由弦点点头,在锅里装满水烧开。

烧水的期间,爱理沙俐落地炸好天妇罗。

「照包装上说的做就行了吧?」

烧好热水后,由弦再次询问爱理沙。

爱理沙看了由弦那边一眼。

「是的,照包装上说的做就好……要仔细计算时间喔?」

「我知道。」

由弦拿出手机,设定好计时器,将荞麦面放入锅中。

听从爱理沙的指示,按照包装上的说明煮面。

「煮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倒进竹篓用冷水冲?」

「是可以,但这样很浪费煮面水……我想想看喔。先把面条夹进大碗,在洗手槽把面条倒进竹篓再冲吧。」

「好。」

由弦照爱理沙所说夹出荞麦面,从大碗里倒进竹篓,用冷水冲洗。

他边冲洗面条边问爱理沙:

「大概要洗多久?」

「直到面条不烫为止。冲完记得沥干。」

「好。」

由弦严格遵守爱理沙的命令,用冷水让面条收缩。

爱理沙在炸天妇罗的同时依然不停瞄向由弦,似乎非常不安。

「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个嘛……我也快炸完了,把面条放进汤里吧。然后再加热一次。」

面汤是爱理沙事先煮好的,装在一个小锅子里面。

由弦将彻底沥干水分的荞麦面放入其中,开火加热。

判断温度够高后才关火。

「好了。」

由弦面向爱理沙。

爱理沙已经炸完天妇罗了。

「我也准备好了。装进碗里吧。」

由弦把荞麦面连同面汤一起盛进事先拿出来的碗里。

再由爱理沙放上天妇罗。

最后撒上少许葱花……大功告成。

两人端着荞麦面走到客厅。

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

开始享用一起煮的荞麦面。

「呼……真好吃……爱理沙做的料理果然是最美味的。」

由弦喝着面汤对爱理沙说。

今年的跨年荞麦面,比往年在老家吃到的更美味。

因为是跟心爱的未婚妻一起吃的……

再加上未婚妻做的料理,对由弦来说是最美味的。

「这次你不是也有帮忙吗?」

「嗯,对啦,确实有帮忙。」

然而,由弦只有负责简单的步骤……爱理沙不让他帮更多忙。

而且,基本上他只有听从爱理沙的指示行动,跟机器人一样。

所以绝大部分是爱理沙做的。

「你比以前进步了呢。」

「是吗?」

得到爱理沙的称赞,由弦下意识扬起嘴角。

距离开始帮忙爱理沙做菜后过了一段时间……如今他终于得到爱理沙的认同。

「嗯。以前非得在旁边看着我才能放心,最近慢慢觉得稍微可以放手了。」

「……我是小婴儿吗?」

「对呀。总算学会站着走路的感觉。」

「真严格……」

可是以爱理沙的厨艺来看,由弦确实跟幼儿没两样。

他无法反驳。

「来看电视吧。你可以自己转台。」

由弦把遥控器交给爱理沙。

不是没有想看的节目,但他更好奇爱理沙会选什么节目看。

「要看什么呢……」

爱理沙拿遥控器对着电视,转了好几次台。

最后选的是搞笑节目。

有点意想不到。

「……因为我在家不太会看。」

由弦的想法大概是表现在脸上了。

爱理沙像在找借口似的苦笑着说。

「怪不得……」

由弦脑中浮现她养母的面容。

的确,她看起来就不是爱看搞笑节目的人。

「……你不喜欢搞笑节目吗?」

「不会啊。我也没看过,看这个挺好的。」

由弦当然不可能从来都没看过搞笑节目。

不过年末播的这个固定节目,他未曾看过。

「你没看过呀?」

「因为我家的转台权是按照辈分排的。」

「噢……」

爱理沙面露苦笑。

按照辈分排,代表选择节目的权力掌握在由弦的祖父高濑川宗玄手中。

宗玄绝不讨厌搞笑节目,可是年末他会想看歌唱节目。

假如由弦、彩弓这两个孙子辈的跟他闹脾气,宗玄当然愿意让出遥控器。

可是两人从来没有闹过脾气。

因为由弦和彩弓也不排斥看歌唱节目。

他们是看歌唱节目长大的,这也是理所当然。

由弦跟爱理沙惬意地看着电视,偶尔聊几句话。

节目快播完时,爱理沙站了起来。

「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除夕的钟声……嗯,在敲钟了。」

她走到窗边竖起耳朵。

由弦有点惊讶时间过得那么快,拿起遥控器。

「要不要关电视?」

「我是满想听钟声的……不过这里是你家,该由你决定。」

「那就关掉吧。我也想听。」

由弦关掉电视。

房间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窗外传来响彻四方的低沉钟声。

「喔,听得好清楚。」

「今年……快结束了呢。」

爱理沙感慨地说。

由弦也听着钟声,回忆今年发生的事。

「对了……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愿望?」

「今年新年参拜的愿望。」

爱理沙闻言,脸上浮现苦笑。

大约一年前,爱理沙在神社许愿「希望今年也能和由弦同学在一起」。

答案再明显不过。

因为他们依然在一起。

「实现了……那你呢?」

「我的也实现了。」

由弦也苦笑着回答。

他的愿望跟爱理沙一样,根本不必问。

「说到新年参拜……明天得早起,敲完钟就要赶快上床睡觉呢。」

今年他们约好跟朋友一起去新年参拜。

没有要看日出,所以不必在天亮前起床。但他们约的时间在上午,算满早的时间带。

「说得也是。」

由弦点头附和爱理沙。

两人都已经洗好澡,可以直接上床睡觉。

「是吗……今年快结束了啊。」

由弦目不转睛地看着爱理沙的脸。

爱理沙纳闷地歪过头。

由弦仍旧紧盯着她。

爱理沙面露苦笑,看起来很困扰。

由弦把脸凑得更近,害爱理沙更加难为情,别过头去。

「到、到底是怎样啦……」

「快看不见今年的爱理沙了,我想趁现在多看点。」

「只剩一小时而已,不会有差啦。」

「照你这个说法,新年不也没差?」

由弦把手放在爱理沙肩上搂住她。

爱理沙似乎察觉到由弦的意图,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脸凑近由弦──表情看起来却并不排斥。

「今年最后的……可以吗?」

「……请便。」

由弦决定听爱理沙的话,随心所欲。

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杓处,撑着她的头。

「嗯……」

两人双唇交叠。

因为是今年的最后一次,这个吻比平常更深、更长。

他们缓缓离开对方。

钟声在同时响起。

两人一同望向时钟。

时间正好是凌晨十二点。

一年结束,开始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爱理沙。」

「嗯。新年快乐。」

两人相视而笑。

由弦对爱理沙说:

「对了,新年的第一次──」

话还没说完,爱理沙就堵住他的嘴。

被先发制人的由弦惊讶得睁大眼睛。

爱理沙缓缓移开嘴唇。

「由弦同学今年的第一次,由我收下了。」

她竖起食指抵着嘴唇,露出淘气的微笑。

(插图009)

新年当天的早上──

「哇……这个年糕好好吃。」

爱理沙吃着用海苔包起来烤的年糕,两眼圆睁。

年糕是由弦烤的……当然是交给烤箱,并非由弦发挥了天才般的厨艺。

纯粹是年糕本身好吃。

「年糕果然就是要跟年糕店买……吗?」

由弦点头赞同爱理沙的发言,咬下烤年糕。

味道和每逢新年都会在老家吃到的年糕一样。

由弦家每年固定会跟年糕专卖店买年糕。

今年是请家人寄到由弦住的华厦。

「你煮的年糕汤更让我感动。」

由弦津津有味地喝着清汤。

柴鱼及海带的鲜味和香气,充分融入酱油风味的关东风高汤中。

烤年糕吃起来跟平常没两样,放进年糕汤里的年糕却截然不同。

吸进高汤,变得美味好几倍。

「很高兴你喜欢……有机会的话,明年我也可以煮给你吃。」

「别说明年,真希望你每天都煮。」

爱理沙露出苦笑:

「你又来了……小心吃腻喔?」

「你做的菜我怎么可能吃腻……可是喝不到味噌汤,我好像不能接受。」

爱理沙的那句话令由弦改变想法。

年糕汤固然难以割舍,但爱理沙的味噌汤要通通换成年糕汤,实在很可惜。

「说到味噌汤……关西风的年糕汤是加白味噌做的,很好喝喔。跟味噌汤有点不一样就是了……」

「……关西风?咦,你会做吗?」

「硬要说的话是会做没错……不过不知道跟正统的关西风味道有没有一样。我家会每天换不同口味,以免吃腻。」

「哦……」

由弦是关东人,没吃过关西风的年糕汤。

因此他非常好奇。

「……想吃吗?」

「想吃。」

「那明天来做吧。」

可惜没有圆形的年糕,算不上真正的关西风。

爱理沙苦笑着说。

对爱理沙而言,用哪种年糕或许很重要,由弦关心的却是好不好吃。

由弦不认为年糕多四个角会严重影响味道,所以他毫不介意。

「是说爱理沙,年糕有几种吃法?」

「……吃法吗?」

「我只想得到海苔烤年糕、沾砂糖酱油、沾黄豆粉……」

年糕再美味,天天吃也会吃腻。

而且每年的量都多到新年期间吃不完。

是因为老家那边也嫌年糕太多吗……

家人寄给由弦的量,多到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过年期间吃完。

由弦的母亲说拿去冷冻可以放很久,但由弦并没有特别爱吃年糕。

不用想都知道迟早会吃腻。

「我想想看喔。你说的吃法确实很美味,不过……还有其他吃法。」

「……例如?」

「比较普遍的是用培根和起司卷起来吃。」

「喔……」

听起来的确不错。

培根和起司单吃就很美味,这个组合不可能不好吃。

「其他的呢?」

「其他的吗?配生鸡蛋怎么样?」

「生鸡蛋!呃,可是……好吧,原来它们可以搭一起……」

有生鸡蛋拌饭这种食物。

由弦懒得煮饭时也会吃,是简单美食的代表。

蛋和白米怎么配都好吃。

既然如此,蛋和年糕配在一起,就不可能难吃。

「配奶油和纳豆也很好吃。」

「我懂了……下饭的食物大多都能拿来配吗?」

生鸡蛋可行的话,配纳豆应该也不错。

「虽然比较费工,不过还可以用平底锅煎酥,做得像披萨那样。」

「喔!听起来很赞。」

尽管这个做法会失去年糕的口感,但吃到不只味道,连口感都吃腻的时候,正好适合这样料理。

由弦决定等等要跟爱理沙请教食谱。

畅谈年糕吃法的期间,两人吃完了年糕汤和烤年糕。

「那么……我要去做个准备,先走喽。」

收拾完餐具,爱理沙告诉由弦。

她事前就跟由弦说过「我要花时间准备,所以我们别一起去,在当地会合吧」,因此由弦并不惊讶。

「准备啊。」

由弦露出苦笑。

爱理沙要准备什么,他大致猜得到。

说出答案并不难。然而……

由弦没有那么不识相。

「那我之后再慢慢过去。」

「好的……敬请期待。」

就这样,由弦暂时和爱理沙分别。

过了一会儿,由弦前往离神社最近的车站。

宗一郎已经到了。

「久等了。」

「真的等超久。」

「……通常这种时候不是该说『我也才刚到』吗?」

慢死了!

由弦苦笑着对闷闷不乐的朋友说。

「我又不是你的男朋友。当然也不是婚约对象。」

「说得也是。」

由弦笑着回答宗一郎,宗一郎也笑了。

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态度,是他开玩笑的方式。

离集合还有一段时间,而且有两个人尚未出现。

「对了,你不是跟爱理沙同学一起来的吗?」

「她说她有事要准备,叫我自己先来。看这情况,可能得等一下。」

「原来如此……哎呀,我这边也差不多。」

听完由弦的解释,宗一郎表示理解。

两人开始闲聊。

不久后,背后传来精力十足的声音。

「宗一郎﹑由弦弦。对不起,等很久了吗?」

由弦的青梅竹马穿着鲜红色的和服出现。

是橘亚夜香。

这次她好像有化淡妆。

亚夜香的相貌原本就偏成熟,今天又更有魅力了。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不小心花了一些时间。」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客气地道歉,笑着从亚夜香身后走出。

是由弦的未婚妻──雪城爱理沙。

她穿着绿底红花的和服。

头发也盘起来,脸上化了淡妆……

平常就美得无需赘言,今天的她又散发出一种不同的美。

对不起,久等了。

两位男性同时摇头,回应两位少女。

「「没关系,我们也才刚到。」」

由弦牵起爱理沙,宗一郎则牵起亚夜香的手。

「走吧。」

「好的。」

「出发喽。」

「嗯。」

四人缓慢──配合穿木屐的两位女性的速度──走向前方。

「先不说小千春和小天香,小圣圣没来真可惜。」

走没多久,亚夜香便带着看起来不太惋惜的表情说。

千春和天香的老家在关西,当然不能跟大家一起去新年参拜──再说,老家是神社的千春还得帮家里的忙。

相较之下,圣住得离由弦他们还算近,一行人便约他一起去参拜。

「……毕竟他好像有很多事要忙。」

宗一郎苦笑着说。

过年期间,圣要帮家里的忙──平常就有交流的那些人会来访,需要做好接待客人的准备。

所以没空来参拜。

事情就是这样。

「他家那么近,出来参拜一下又不会花多少时间……」

亚夜香疑惑地歪过头。

橘家当然也得准备接客……不过这种事,亚夜香没想过要自己做。

她觉得只要负责下达指示,最后再检查一遍即可,其他事大可让佣人做。

这个观念并没有错。

良善寺家也不可能只让自己家的人做事,因此圣离开一下,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圣说的「忙」一半是事实,一半是谎言。

(……不想陪两对情侣约会吗?)

想起圣说过的话,由弦不禁苦笑。

简单地说,就是在为他们着想。

一部分应该也是觉得尴尬。

「哇……好多摊贩!跟祭典一样!」

来到神社前,爱理沙乐得拍手,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

道路两侧是以参拜客为目标的摊贩。

她四处张望,好奇这里有卖什么东西。

「……总之,先去参拜吧?」

看到爱理沙快被摊贩发出的香味吸引走,由弦轻轻拉住她。

爱理沙猛然回神,接着故作镇定。

「嗯、嗯……你、你说得对。那当然。」

四人没有绕到其他地方逛,直接去神社参拜。

「……今年你许了什么愿望?」

爱理沙露出淘气的表情回答由弦:

「跟去年一样。你呢?」

「我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亚夜香兴致勃勃地加入对话。

「怎样?你们去年许什么愿望?」

「秘密。」

「秘密。」

由弦和爱理沙笑着回答,亚夜香板起脸来。

他们拥有「共同的秘密」,好像让亚夜香有被排挤的感觉。

「咦──故意不说反而更令人在意耶……」

「反正八成是『明年也想继续腻在一起』之类的愿望吧。」

宗一郎在一旁安抚亚夜香。

被说成这样,由弦跟爱理沙也想回敬他一句。但宗一郎大致上猜得没错,两人无言以对。

「难得来一趟神社,要不要写绘马?」

安抚完亚夜香,宗一郎面向两人说道。

他指的地方有在贩售绘马。

「不错啊。」

「嗯。」

由弦和爱理沙虽然隐约察觉到宗一郎的意图,依旧点头赞成。

他们买了绘马,借来神社的麦克笔写下愿望。

──希望明年也能跟未婚妻在一起。

──希望明年也能跟未婚夫在一起。

两人分别写下愿望,挂在专门供奉绘马的地方。

亚夜香偷看了内容,对宗一郎微笑。

「不愧是宗一郎,猜中了。」

「对吧?」

「「……」」

遭到亚夜香和宗一郎揶揄,由弦和爱理沙忍不住皱眉。

他们看了两人写的绘马,企图报复。

──希望叔叔能找到好对象。

──希望弟弟的恋情开花结果。

「「……」」

内容是为他人的幸福祈愿,而不是为自己……非常懂事。

这样很难挑毛病。

然而,不是完全没有地方可以吐槽。

「弟弟的恋情,那不就是跟我妹……」

「哎呀,希望灵验喽。」

宗一郎愉悦地拍拍由弦的肩膀。

四人接着去抽了签。

由弦和爱理沙校外教学抽到的签不怎么好,这次却抽到大吉。

新的一年有个好起头,两人松了口气。

……可是宗一郎跟亚夜香也抽到大吉,这间神社的签搞不好大部分都是大吉。

「咦?爱理沙……你要买破魔箭喔?」

「是的。我想放在房间……很奇怪吗?」

「是不会……」

有别于数百日圆就能买到的护身符,破魔箭要数千日圆。

以女高中生买来给自己用的物品来说,价格有点偏高。

「最近手头比较宽裕。要买的话,我想选感觉比较有效的。」

「是喔……?」

由弦不太能理解……

不过爱理沙喜孜孜地看着破魔箭,他决定别管那么多。

说不定她的心情跟校外教学买木刀当纪念品的人一样。

「总之,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宗一郎和亚夜香选购完护身符后,爱理沙委婉地开口,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由弦笑着点头。

「去逛摊贩吧。」

「好的!」

爱理沙开心地附和。

由弦对宗一郎和亚夜香使了个眼色,问他们:「你们也会去吧?」

两人苦笑着点头。

「要先吃什么呢?」

「我想吃热呼呼的东西……例如那家关东煮。」

「好主意!就吃那个吧。」

爱理沙和亚夜香擅自决定,快步走向卖关东煮的摊贩。

由弦和宗一郎连忙追上去。

「我要萝卜、蛋和海带……由弦同学呢?」

「咦?喔,我才……」

刚吃过早餐。

由弦本想这么说,却发现爱理沙的意图而立刻闭上嘴巴。

「……吃你推荐的就好。」

「是吗?那……我要蒟蒻、蒟蒻丝和……那是香肠对吧?……点个香肠吧。」

爱理沙点完餐,灵活地用筷子将关东煮分成两半。

想吃的种类很多,一个人又吃不完,希望由弦跟他分一半。

爱理沙似乎是这样想的。

「很少在关东煮里看到香肠……比想像中还好吃耶。」

「会吗?我倒觉得挺常见的……炖菜锅里也会放香肠。」

「因为炖菜锅是西式料理嘛。本来以为加进关东煮,味道会变得很奇怪……没想到香肠和日式料理那么搭。」

对由弦而言,关东煮里放香肠绝不稀奇,对爱理沙来说却是意料之外的新发现。

每个家庭放的料都不一样。

一般人不会常在外面吃关东煮,除非去便利商店买。

觉得自己家不会放的料奇怪,其实也满有道理的。

「如果要加香肠,不觉得西式汤头更适合吗?不对,这样就变炖菜锅了……」

「……不必想那么认真吧。」

看到爱理沙这么认真地思考关东煮的料理方式,由弦露出无奈的笑容。

爱理沙的厨艺更上一层楼,他当然举双手庆贺,但这不是现在该思考的问题。

「呃,可是这很重要……」

「那改天你试做给我吃吧。我跟你一起做。」

「唔……但我想让你吃到最美味的版本……」

「我好奇你是怎么研究食谱的。」

爱理沙害羞地搔着脸颊。

「是吗?……那就这样吧……你的感想也很重要。」

听见两人的对话内容,亚夜香忽然面向宗一郎。

「来,宗一郎。嘴巴张开──」

「干、干嘛突然喂我?」

「我想说我们也不能输。」

「不用比这个啦。」

两人突然开始放闪。

由弦和爱理沙面面相觑。

「原来在其他人眼中是那个样子……」

「……我们也要注意点。」

事到如今,他们才意识到。

「啊……好温暖……」

「甜甜的真好喝。」

亚夜香和爱理沙喝着甜酒,脸上写着幸福两字。

(插图010)

继关东煮、章鱼烧后,一行人来到第三家摊贩。

刚开始就想去逛摊的爱理沙自不用说。亚夜香原本摆出一副「我就陪你逛逛吧」的态度,结果现在也跟爱理沙一样,高兴地又吃又喝。

「爱理沙同学早上没吃吗?」

宗一郎小声询问由弦。

由弦困惑地摇头。

「有啊,记得她跟我吃得一样多……」

由弦早上才吃过爱理沙煮的美味年糕汤,没什么食欲。

爱理沙却并非如此。

「顺便问一下,小亚夜香呢?」

「她在简讯里说她吃过了……所以不会买太多摊贩的东西吃。」

宗一郎也感到疑惑。

他跟由弦一样吃过早餐了,缺乏食欲。

「老实说,我好撑。」

「对啊……开始不舒服了。」

他们俩都有陪爱理沙和亚夜香吃。

还吃得比她们多。

我们是女生,吃不下这么多,不过男生应该吃得下吧?

她们像这样把多的食物硬塞给两人。

当然不全是爱理沙和亚夜香的错。

两人都有先确认由弦和宗一郎吃不吃得下。

是他们自己要打肿脸充胖子,回答:「这点量没问题啦。」

「接下来要吃什么呢?」

「我有点好奇那个用竹签串着的洋芋片。」

「啊,螺旋马铃薯吗?好呀。」

爱理沙和亚夜香喝着甜酒,讨论接下来要吃什么。

由弦和宗一郎面面相觑。

「怎么办?要不要阻止她们?」

「……前一秒才说吃得下,现在喊停有点那个耶。」

刚讲过那种大话,他们没脸投降。

可是由弦和宗一郎都吃不下了。

「想办法说服吧……」

「是啊……她们应该也吃得很饱才对。」

两人看准爱理沙和亚夜香喝完甜酒的时机,叫住她们。

「差不多该解散了吧?」

由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亚夜香面露疑惑。

「好突然喔……你们之后有安排行程吗?」

亚夜香看着爱理沙问。

她知道由弦和爱理沙会一起过新年。

大概是觉得两人等等要去约会。

「没有呀……?」

爱理沙一头雾水。

「没有特别的原因啦。只是觉得时间也不早了……又有点冷。要是感冒就糟了。」

由弦拿天气当借口。两位女性露出同意的表情。

爱理沙与亚夜香的确也觉得冷。

「最后要不要吃点热的?」

「好呀。红豆汤如何?」

「不错耶。我刚才看到那边有在卖……」

演变成要在最后吃点东西才回家的情况。

然而,由弦的胃已经濒临极限。

不至于吃不下。但可以的话,他不想再塞进任何食物。

「你、你们刚喝过甜酒,还是别喝红豆汤了吧……」

这句话出自宗一郎口中。

他也跟由弦一样,濒临极限。

不过,亚夜香透过宗一郎的表情看出了什么,扬起嘴角。

「哈哈──你们吃不下了对吧?干嘛不直说?」

「咦?……是这样吗?」

爱理沙一脸惊讶。

由弦和宗一郎同时移开视线。

「不、不是啦。」

「吃太多不太好……毕竟大过年的嘛?」

「小心过年发福。」

听见由弦和宗一郎这番话,笑咪咪的亚夜香整张脸立刻僵住。

爱理沙也摸着肚子,面色凝重。

「……反正我们也吃饱了,可以收工喽。」

「勉强他们陪我们吃,我也过意不去。就此解散吧。」

亚夜香和爱理沙点头说道,赞同两人的意见。

由弦和宗一郎下意识吁出一口气。

「……由弦同学,要不要去运动一下?」

回家后,爱理沙突然提议。

理由可想而知。

八成是事已至此才觉得自己吃太多。

仔细一想,去游乐园约会时,她也吃了不少。

再这样吃下去,过完年又得减肥。

由弦也一样吃太多了。

想到过年期间都会跟爱理沙在一起,最好提升运动量。

……由于爱理沙厨艺太好,会让人不小心吃过头。

「好啊,要做什么运动?」

重点是,要做什么样的运动?

最方便的是慢跑和重训,但他不太想在新年特地做这种运动。

「打板羽球怎么样?刚好是新年嘛。」

「板羽球啊。好主意。」

传统的新年游戏有许多种类,在那之中,板羽球是运动量最大的。

问题在于需要准备道具。

至少由弦家没有。

「要去买吗?还是用网球拍代替?」

「我有带,你放心。」

爱理沙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看来球拍和球她都有带。

应该是一开始就打算要玩板羽球,与减肥无关。

「喔!不愧是爱理沙。赶快来玩吧。」

「好的。只不过……少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由弦感到疑惑。

就他所知,板羽球是用球拍互击球的简单游戏。

他不认为需要特殊的设施或道具。

「是的。你家有墨水吗?」

「……墨水?喔,经你这么一说,输的人要被处罚对不对?」

由弦没玩过板羽球。

可是,他听说过没接到球的人要被以墨水在脸上涂鸦的这个惩罚游戏。

「不是处罚啦。为了驱除厄运,要把墨水涂在脸上。所以要乖乖用墨水涂脸。」

「原来如此。理由我明白了……但真的要这样吗?万一墨水洗不掉怎么办?」

至少由弦不想维持在脸上有墨水的状态下生活。

爱理沙照理说也一样。

「用卸妆水就能轻松擦掉。而且……不要漏接球就行了吧?」

爱理沙扬起嘴角。

出乎意料的挑衅令由弦当场愣住,接着立刻恢复笑容。

「好啊……你事后后悔我也不管喔?」

「正如我所愿。」

事不宜迟。

两人开始准备打板羽球。

爱理沙搬开桌子挪出空间,由弦准备好墨水。

然后换上便于行动,弄脏也无所谓的衣服。

「虽然我家隔音很好,应该不会吵到人……不过还是小心别吵到楼下吧。」

与其绑手绑脚,何不去外面玩?

或许会有人这样想。

但由弦和爱理沙都不想要脸上带着墨水在外面走动。即使只有短短几分钟。

他们很有默契,选择在室内玩。

「我知道。那么……看招!」

爱理沙轻声吆喝,扔出羽球轻轻用球拍击打。

羽球发出清脆的「叩」一声,飞向空中。

「嘿。」

由弦将球打了回去。

羽球在空中描绘出抛物线,落向爱理沙的球拍。

「嘿。」

羽球再度高高飞起。

由弦将它打回去,爱理沙也把球回击给由弦。

两人的运动神经都不差。再说,他们并不是在比赛,因此传接球的过程持续得相当久。

然而,游戏总有结束的一刻。

「「啊……」」

羽球从由弦的球拍旁边穿过。

原因是爱理沙没有控制好落点,由弦又来不及接住。

双方都没错。

可是,规定就是规定。

「那么……由弦同学,请作好觉悟。」

「……嗯。」

爱理沙一脸愧疚,拿着沾了墨水的笔接近由弦的脸。

由弦把脸颊对着她,方便她涂鸦。

柔软的毛笔在由弦脸上舞动。

「我画了一个爱心。呵呵,好可爱。」

爱理沙高兴地笑出声。

「……你等等就笑不出来了。」

由弦用球拍击出球。

爱理沙再将它打回去。

互传了一段时间……这次换成爱理沙漏接。

「啊……」

「我赢了!……别动喔。」

「好的……请不要画奇怪的图案。」

爱理沙将脸颊朝向由弦。

由弦用毛笔沾满墨水,思考着要在这雪白的肌肤上画什么图案。

如果对方是男性,他会面不改色地画肮脏的图案……不过在他面前的是心爱的未婚妻。

当然不可能画那种图案。

「……好。」

经过片刻思考,由弦拿笔在爱理沙脸上挥洒。

爱理沙痒得扭动身躯。

「……你画了什么?」

感觉不是「○」或「×」那种常见的符号。

她心神不宁地询问由弦。

脸上被画不明的图案,果然会放不下心。

「敬请期待写完的那一刻。」

由弦看着写在爱理沙脸上的「超」字。

这是第一个字,光看这个字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还要再让爱理沙漏接三次球才能完成。

「……我会在你写完前把你的脸涂黑。」

爱理沙鼓起脸颊,用球拍发球。

这场游戏持续到他们脸上再也没有空间画为止。

「唔、唔……太惨了。」

打完板羽球后──

由弦看着镜中那张画满爱心的脸,喃喃自语。

他知道爱理沙在他脸上画了一堆爱心,不过实际看到还真壮观。

爱理沙则笑得很愉快。

「呵呵呵,很可爱呀。」

「……可爱吗?」

这句话令由弦不禁失笑。

爱理沙纳闷地皱眉,由弦把镜子拿到她面前。

「什么……」

爱理沙的表情僵住了。

她脸上写着「超级可爱?」这几个字。

「这样很像我是自恋狂耶。」

爱理沙的脸颊泛起淡粉色,大概是觉得难为情吧。

(插图011)

「有什么关系?是真的啊。」

「……你指的是哪个部分?」

「『超级可爱』的部分。你真的很可爱。」

「……夸、夸我也没好处。」

这句话使爱理沙羞红了脸。

早知道就该写「超级好哄」。由弦有点后悔。

「机会难得,要不要拍张照?」

「咦?要拍照吗?」

听见由弦的提议,爱理沙显得有点不甘愿。

似乎不太想留下脸被墨水弄脏的照片。

由弦也一样。

「当成一个回忆,不行吗?」

但他更想留下爱理沙的「超级可爱?」脸。

明年她未必会愿意陪他玩板羽球,也未必会让他在脸上写字。

「超级可爱?」爱理沙只存在于这一刻。

「咦──不过……」

「我也会一起拍……求求你。」

「……好吧。你也要入镜喔。」

由弦也一起拍就可以。

爱理沙勉为其难地答应。

「好。那一起拍吧。」

趁爱理沙还没改变主意,由弦拿出手机。

他坐到爱理沙旁边,搂住她的肩膀。

「靠过来一点。」

「这样吗?」

确认自己和爱理沙的脸都入镜后,由弦按下拍照键。

「喀嚓」一声,由弦和爱理沙的脸被保存下来。

「……怎么只有我的脸特别靠中间?」

看到拍好的照片,爱理沙面露不悦。

这张照片虽然是两人的合照,但硬要说的话,重点放在爱理沙身上。

当然是故意的。

因为由弦想拍的不是自己的脸,是爱理沙的脸。

「如果你不喜欢,要再拍一张吗?」

「……没关系,这样就好。」

爱理沙摇头拒绝由弦的建议。

尽管对构图有所不满,但她不想再拍照了。

由弦感到一丝遗憾,却又不能强迫爱理沙,只得乖乖放弃。

「天也黑了,把墨水洗掉就吃饭吧。那个……」

由弦欲言又止。

他觉得这是提议一起做那件事的好机会,然而同时又犹豫不决。

「怎么了?」

爱理沙疑惑地询问由弦。

遭到催促的由弦急忙故作镇定。

「……你先去洗吧。」

说出口的却是跟脑中所想不同的话。

幸好爱理沙也想快点洗掉墨水。

她点点头,没有起疑。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爱理沙留下这句话,走向浴室。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由弦不自觉地垂下肩膀。

「嗯──难度好高喔……」

他搔着头叹了口气。

听着细微的冲水声独自烦恼。

这次她花了比平常久一点的时间,才从浴室走出。

「超级可爱?」四个字从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彻底消失,恢复成平常光滑白皙的肌肤。

「……呵。」

刚回来,她就看着由弦的脸笑出声。

「别笑……这可是你画的耶。」

「对不起。我忍不住……快去洗干净吧。」

爱理沙忍着笑意说道。

由弦也想快点把脸洗干净,走进浴室。

用水和肥皂,以及跟爱理沙借来的卸妆水洗掉墨水。

「要邀她一起洗……果然有难度。」

一起洗澡,帮对方洗身体。

错失了理想中的两人世界,由弦不禁叹息。

由弦洗完时,爱理沙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餐。

她正在熬汤。

似乎在煮汤料理。

「我该做什么?」

「……我想一下。」

爱理沙思考片刻,回答由弦的问题。

「我要把菜装盒,请帮我顾火。」

「……好。」

这等于是在说他帮不上忙吧?

尽管有这种感觉,由弦依然决定听从爱理沙的指示。

他盯着爱理沙的手制高汤包在热水里载浮载沉的模样。

可是光这样看挺无聊的,由弦便将视线移到爱理沙身上。

爱理沙正将事先煮好的年菜放进多层餐盒中。

「只是把菜放进去而已,我也会……」

「不是把菜放进去而已,还要装得漂漂亮亮。你会吗?」

「……还是算了。」

由弦的品味再怎么说都称不上好。

他觉得爱理沙事后会重摆一次,决定不要插手。

「由弦同学,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好的,请吩咐!」

「……呵。对不起。」

爱理沙轻笑出声,或许是觉得由弦的反应很有趣吧。

她向由弦下达指示。

要由弦做的,是把冷冻库里的菜拿出来解冻。

这么简单的事,由弦也做得来。

「好。」

「……以防万一,我还是说一下,不要全都拿出来喔?解冻今天要吃的份就好。」

「知、知道啦。」

本以为只要通通放进微波炉即可的由弦冒着冷汗,先将一部分的菜装到耐热容器中才加热。

再把加热完毕的料理交给爱理沙。

趁爱理沙装盒的期间加热其他料理。

「接下来请用这个装。」

爱理沙递给由弦的是最先用到的耐热容器。

刚刚才装过菜,所以有点脏。

「好。」

「以防万一……」

「我会擦干净再用……这样行了吧?」

「很好。」

为了防止每道菜的味道混在一起,由弦用厨房纸巾擦干净容器后才放入料理加热。

「最后一道了吗?」

「是的……完成。请你帮忙烤年糕,我去煮汤。」

「瞭解。」

由弦打开冰箱,取出两块年糕。

放进烤箱并在一旁监视,免得烤太久。

烤太久的话会变得跟仙贝一样。

尽管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但由弦现在想吃正常的年糕。爱理沙应该也一样。

「唔……再咸一点会不会比较好?」

由弦顾年糕的时候,旁边传来爱理沙的声音。

转头一看,她在用一个小碟子喝东西。

似乎在试味道。

「由弦同学,可以帮我尝尝味道吗?」

「我喝得出来吗……」

由弦苦笑着从爱理沙手中接过小碟子。

试喝汤头的味道。

跟平常一样香气扑鼻,十分美味。

不过,确实少了些东西。

「对啊……咸一点或许比较好。」

「你也这么认为?嗯──这样差不多吧……」

爱理沙捏了一撮盐撒入汤中。

稍微搅拌,再盛进小盘子试喝。

「……嗯。你也试喝一下好不好?」

「瞭解。」

由弦接过爱理沙递出的小碟子,又试喝一次。

味道比刚才更浓郁。

「挺好喝的啊?」

「太好了。那就这样吧……年糕烤好了吗?」

经她这么一问,由弦走到烤箱前面检查。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年糕膨胀起来了。

由弦打开烤箱,确认里面烤熟了没。

「应该烤好了……配酱油跟海苔就行了吧?」

「嗯。麻烦你。」

他夹出年糕,泡进酱油。

拿出冰在冰箱的海苔,用瓦斯炉稍微烤过。

比起直接拿去包年糕,海苔烤过后更香更好吃。

……当然是爱理沙教的。

两人将餐盒、年糕、热汤端到客厅,开始吃饭。

「味道怎么样?」

「不会太甜,满好吃的。」

由弦吃着蜜黑豆称赞。

市售的蜜黑豆容易太甜,爱理沙煮的则会控制甜度,是由弦喜欢的味道。

「太好了。还有很多,你尽量吃。」

「那我就不客气喽。」

爱理沙做的年菜色彩鲜艳,除了经典的菜色,还有年菜通常不会有的特殊菜色。

年菜不是太甜就是太咸,由弦不太喜欢。可是爱理沙的调味他就能吃得很开心,不会吃腻。

「有热呼呼的配菜真不错。」

由弦吃着干烧明虾。

制作年菜时会以方便久放为前提,大多是冷掉的料理。有没有热菜果然差很多。

「只是用微波炉加热过而已……你家通常都吃些什么?」

「就是市售的年菜……鱼板和双色蛋会另外买。」

在由弦的老家──不如说最近的一般家庭,通常是直接去外面买。

专程自己做的偏少数。

当天还特地将年菜装进餐盒里的人,应该也不常见。

「这样呀。有食物处理机的话,鱼板其实满好做的……」

「这原来是你自己做的吗……」

由弦夹起放在汤里的鱼板咕哝道。

跟市售的鱼板比起来,外观毫不逊色。

味道则美味好几倍。

「让你这么费工,我会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爱做的……毕竟这是我少数的专长。」

爱理沙微微一笑。

「若你会不好意思,请多称赞我几句。」

「不愧是爱理沙。天才厨师。超好吃的。你真可爱。」

「嘿嘿嘿。」

爱理沙闻言,愉悦地笑了。

「你也……很会烤年糕。」

「谢、谢谢……我不这么觉得就是了。」

「烤得比想像中好。」

「是、是吗?……呃,你这样讲会不会有点过分?」

由弦一瞬间以为她在夸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

那句话的意思是「我本来以为你连年糕都烤不好」。

「呵呵,开玩笑的。」

爱理沙笑得很开心。

她吃完年糕后,由弦站起身。

「我想多烤几片年糕……你要吃吗?」

「我想一下。那我也……不,我不用。」

爱理沙猛然回神,摇摇头。

由弦不禁苦笑。

看来她会怕胖。

「……真的?你中午没吃吧?」

由弦跟爱理沙早上吃了一堆东西,没吃中餐。

所以他们才提早吃晚餐……不过因为不久前刚运动过,至少由弦挺饿的。

「那、那就……帮我烤两片。」

她果然想吃。

由弦下意识扬起嘴角,爱理沙则眉头一皱。

「……怎么了?」

「没事。」

由弦说完,便走去厨房烤新的年糕。

过完年,一月中旬的某一天──

那一天对由弦和爱理沙……或者该说对高二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结果如何?由弦同学……」

爱理沙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由弦苦笑着回答:

「……比想像中还差吧?」

「这、这样呀。」

爱理沙松了口气。

「……可以给我看吗?」

她客气地询问。

没什么好藏的,再加上由弦也想看爱理沙的,他便点头答应。

「可以啊。我也要看你的。」

「好呀。」

两人把手中的纸──刚写完的共同试卷交给对方。

由弦看了爱理沙的分数和答错的问题。

两人各有擅长和不擅长的科目,所以单科分数不尽相同,但总分的差距并不大。

「哇……由弦同学,你的英文接近满分耶?」

「你的世界史也考好高……我不会的问题比想像中还多。」

「因为我平日就在复习……我个人比较担心数学和国文的时间分配。这次写不完……万一这是真正的大考……」

爱理沙吓得发抖。

由弦和爱理沙今年才高二,还没有要考大学。

这次写的是今年刚公开的考题。

他们想在离大考剩一年的这个时期测试自己的程度,便决定写写看。

两人对学力都有一定的自信,校外模拟考的成绩也不差……

结果却是「比想像中还差」。

「时间分配只能靠多练习了呢……果然得多写一些模拟试题吗?」

「解题方式可能也得多下点工夫。例如要先写哪一题……应该有诀窍吧?……是不是该去上补习班?」

「去报春季短期班或许可行……」

离明年的大考剩不到一年。

由弦和爱理沙都必须认真开始准备考试。

「对了,你有想考哪所学校吗?」

由弦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询问爱理沙。

他们认识那么久,又会分享模拟考的结果,对对方的志愿当然心里大概有个底……

但从来没有直接听本人说过。

「没有耶。」

「噢,果然。」

爱理沙列为志愿的大学缺乏统一性。

要说的话只有一个共通点。

「我想尽量考好一点的学校。还有,姑且以国立大学为目标……因为要增加应试科目很难,减少却很简单。」

一般情况下,私立大学的应试科目比较少。

国立大学和私立大学的出题方向有所差异,所以应试科目少,不等于后者比较好考……

不过比起中途增加,减少应试科目确实比较容易改变方针。

选择愈多愈好。

然而,俗话说「追二兔不得一兔」,若有明确的目标,最好锁定那个方向。

「你也一样……对吧?」

「对啊。」

由弦也跟爱理沙差不多。

没有特别想去的大学,可是想尽量考好一点的学校。

「你想考哪个科系?」

「科系?……法律或经济吧?」

「哦……有点意外。」

「会吗?」

由弦感到疑惑。

他好歹是念文组的。

法商以文组的志愿来说应该算主流。

「不是……我意外的是,不念商也没关系吗?」

「喔……这个啊。」

考虑到由弦将来要继承家业,商学院看似是最佳选择。

「我打算请我爸教我。」

其实,由弦的父亲只叫他念喜欢的科系。

大学的知名度也毫不在意的样子。

只要拿到学历就行──大概是这种感觉。

「喔……但他叫我出国留学。我应该会在大学期间花一、两年去国外的大学看看。」

「原来如此……我是不是也要出国留学比较好?」

「嗯──出国比较能累积人生经验吧?……但我觉得你不用勉强。」

自己出国留学他一点都不怕。然而如果爱理沙要出国,由弦有点担心。

爱理沙却摇摇头。

「我也在犹豫……硬要说的话,想出国看看的心情比较强烈。」

「是吗……那到时一起去吧。」

「嗯。跟你一起去我就放心了。」

听到由弦这么说,爱理沙微微一笑。

接着换由弦询问爱理沙:

「顺便问一下,你有想念的科系吗?」

「没有耶……我想学习对将来有帮助的知识。」

「具体上来说……是什么样的知识?」

「问题就在这里……那个……我该学什么才好?」

「……嗯?」

由弦心生疑惑。

虽说他们有婚约,但爱理沙的人生是属于她的,不该让由弦决定。

话虽如此,如果她有想从事的职业,应该不会那样问。

为了增加未来的可能性,念哪个科系比较好……由弦判断爱理沙是想问这个,思考了一下后回答:

「念法比较实用吧?」

「法呀……果然要有法律知识比较好?」

「……有总比没有好吧?」

可是,人活着自然会学到最基本的知识。

再说,只要有一定的社会常识就不会犯法。

法律知识是否不可或缺,还真不能断定。

「比起科系,证照或英文检定的分数可能比较有用。」

「先不说英文检定,证照呀……例如哪些证照?」

「要视职业而定……」

由弦这句话令爱理沙感到疑惑。

「……想帮上你的忙,要考什么样的证照,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咦?」

由弦忍不住惊呼。

爱理沙面露不悦。

「很奇怪吗……?那个……身为你将来的妻子,我想学习能帮助你的知识。」

「不会,不奇怪……我非常高兴你有这份心意。」

「……所以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学什么对将来有帮助。」

以后该学些什么,由弦自己也不明白。

希望自己的妻子吸收什么样的知识、考取什么样的证照,他不可能给出具体的答案。

也不能不负责任地对爱理沙的人生提出建议。

「大学生活人生只有一次,我们都去吸收感兴趣的知识就行了吧?」

「是吗?嗯……感兴趣的知识呀,是什么呢……」

「你没有喜欢的东西吗?可以想想跟那有关的领域……」

面对这个问题,爱理沙勾住由弦的手臂。

带着略显羞涩的表情回答:

「我喜欢的东西……或者说喜欢的人,是你。」

「我好高兴……可是没有研究我的学科耶。」

由弦搂住爱理沙的肩膀。

「不然这样……要不要考同一所大学?去念同样的学校,一起住吧。」

他在爱理沙耳边轻声呢喃。

爱理沙扭了一下身子。

「好主意……就这么办。」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得努力念书才行。」

「嗯。」

两人双唇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