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宫城玩了假扮朋友游戏,跑去她家,跟她接了吻。

我昨天做的事情就这些,宫城给我的五千圆钞票在存钱筒里。五千圆是接吻的代价。而且以代价而言,五千圆太多了。

我不需要。

在接吻后我虽然这样说了好几次,宫城却不肯退让。她硬塞给我的五千圆钞票让存钱筒稍微变得重了一点点,我今天在没有睡好的情况下,便来到了宫城家。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睡眠不足,脑袋无法运转。

虽然不到会想打瞌睡的程度,但我的眼皮好沉重,于是躺在宫城床上。闭上眼睛后,我却在意起平常不在意的宫城的味道,本来应该很困的脑袋清醒过来。

我真的觉得很烦。

睡不着的理由有很多。

就算把这些理由都说出来,也无法解决睡眠不足的问题,所以我不会一条条列出来,不过大致统整起来就是宫城的错。就连念书到一个段落,正在休息的现在,我也因为她而无法小憩片刻。由于房间的主人不在,我没人可以抱怨,只能在床上翻身。

宫城现在应该在厨房,在空了的玻璃杯里倒入汽水和麦茶。

自从我告诉她我讨厌喝汽水后,宫城就像是只记得住一件事的傻瓜,每次都准备麦茶给我。她从没问过我有没有其他想喝的东西,或是我喜欢喝什么。我们已经相处超过一年,到现在都还在一起,我是觉得她可以对我更感兴趣一点吧?不过我也没问过宫城这些事情,所以我跟她可能也是半斤八两。

我紧闭双眼,竖耳倾听,可以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

接着很快就传来了开门声,耳朵里响起宫城无奈的嗓音。

「仙台同学,你不要睡觉啦。」

「我醒着。」

我依然占据着她的床铺回答,听见应该是她将玻璃杯放到桌上时发出的硬物碰撞声。

「你眼睛没张开啊。」

「我在休息,不张开眼睛也没关系啦。」

我翻身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弯起身体。

「仙台同学,起来啦。」

声音从比我想像得更近的位置传来,一只手轻轻地贴上我的脸颊。

我睁开眼,只见宫城坐在床前。

虽然昨天也是这样,但是说我们当不成朋友的宫城会轻率地碰我。

明明总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还这么恣意妄为。

昨天的宫城好像看我很不顺眼,打算抛下我就回家。也不管是她说要玩假扮朋友游戏,我都在配合她,不想惹得她不高兴。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

以前宫城有对我说过我们不是朋友,可是她这次不仅对我说了类似我们往后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话,甚至还说我很恶心。

这实在让我不太高兴。

她这个当事人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也让我很生气。然而朋友这个词太不适合我们了也是事实。

要我说是哪里不适合,我也很难说。

气氛、距离,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偏离了朋友。

朋友这个词看起来就像是最接近又最遥远的东西,没有办法完美地嵌入我们之间。没有地方可以容纳这片似乎太小,感觉又太大了的拼图。

「习题还没写完。」

宫城静静地说,手从我的脸颊滑到了脖子上。在我说这样会痒之前,停在了我的锁骨上,用手掌轻轻地压着那里。

「你先写。」

「我有地方不懂啊。」

自己开口提了习题的事,宫城却依然面向着我不动。该写的习题在她身后的桌上。她看的方向不对。

我跟宫城如果没在书店碰面,别说当朋友了,连话都说不上吧。我应该连像这样被她碰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毕业了。

她本来就不是会跟我成为朋友的类型。尽管如此,我原本还是觉得如果我跟她的关系能定调为朋友,那会是最好的结果。然而到了现在,我认为我们已经不可能迎来那样的结果了。

我把手叠放在宫城放在我锁骨上的手上。

「干嘛?」

因为宫城用低沉的声音这么说,打算把手抽走,我用力握紧那只手问她。

「你现在有觉得心跳加速吗?」

「……现在?」

「对,现在。」

「……现在是没有。」

「现在没有?」

「仙台同学你呢?现在有觉得心跳加速吗?」

「应该没有吧。」

她在我身旁虽然会让我意识到她的存在,但我现在并没有心跳加速到会觉得心脏很吵的程度。顺带一提,我也不会想跟宫城手牵手走在街上。可是对于宫城的身边成了我的容身之处这件事,我没有任何不满,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放开宫城的手,用指尖碰了碰她的嘴唇。

「你今天也想要接吻吗?」

我静静问她,她也静静地回答我。

「……我不能这样想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

这是正确的。

这是不对的。

要是所有事情都能分到其中一边就好了,但这世上有无法分类的东西。而存在于我和宫城之间的事物,绝对是无法分类的比较多。

无法漂亮地用颜色来划分,带着混浊色彩的回答过于暧昧,很不稳定。如果硬是去划分感觉会坏掉,就此消失,让我很害怕。既然这样,比起去分类,放着不管还比较好。而且就算我回答「你不能这样想」,宫城也不会听我的话。

「宫城。习题你哪里不会?我教你。」

我爬起来,看向桌上。

教完宫城说她不会的问题之后,预习新学期的课程内容,今天该念的份就念完了。

我想着这些事情打算下床,宫城却早我一步站起来,从书桌里拿了某个东西出来。

「拿去。」

宫城没好气地说,拿了一张五千圆钞票给我。

看来习题后面要怎么写似乎不重要了。我坐到床边,看着宫城。

「我不需要。」

「你收下。」

「你觉得只要给我钱就可以了对吧?」

「我觉得没错啊。」

宫城的话「既正确的又是错误的」,无法分类。

要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的确需要五千圆。但是暑假不需要这五千圆。我已经用家教费的名义收她五千圆,再多就太多了。

「你如果有想命令我的事情,就命令我啊。反正我最近也没怎么教你念书,就当作家教费里面包含了命令我的权力吧。」

说她已经不需要我费心了听起来好像有点嚣张,不过宫城对我说「这题我不会」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她新学期的成绩应该会变好。

「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所以你收下。」

宫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五千圆钞票放在我的大腿上。

这张五千圆跟暑假前的五千圆不同。

照事情的走向来看,跟昨天的五千圆是同一种。

在命令后会发生的事情多半是接吻,只是接吻的话,我不需要这五千圆。直接包含在家教费里,我在心情上会觉得比较轻松。我觉得她特地付的这五千圆,会让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变成大事。

「我不需要。」

我态度强硬地说完后,只见宫城眼神闪烁。

我看出她眼中的不安,大叹了一口气。

她八成是觉得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不希望被我拒绝吧。

我把放在大腿上的五千圆对折再对折,先放到了床上。

「我收下了,你命令我吧。」

我用不带起伏的语气说完后,宫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反正她也做不出什么大不了的事。

明明会嚣张地命令我,宫城却有着胆小的一面。

「那么……」

宫城这话像是命令的发语词,她直盯着我看,然后过了一会儿,说出了「不要动」这个我已经听过好几次的命令。

我就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定跟我预想的一样。

「宫城。」我开口叫她,看着她。

已经到了该说是傍晚的时间,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还是很亮。

看就知道太阳仍用接近中午的难受高温照耀着城镇。

「窗帘不用拉起来吗?」

窗帘有没有拉起来不过是小事,我不认为会有人盯着住宅大楼的某间房里看。可是今天我连这种小事都会在意。

「你不要说话。」

宫城嫌麻烦地说,拉起窗帘,打开了房间里的一盏灯,然后站到以床代替椅子坐着的我面前。

我必然得抬头看着她,宫城伸手摸了我的头发。她用手梳了梳我没编也没绑的头发,接着一脸没自信地把嘴唇凑了上来。

这就是她让我搞不懂的地方。

之前明明理所当然地把脸凑过来,今天看起来却很犹豫要不要靠近。明明硬是塞给我五千圆,做好了要接吻的准备,却表现得优柔寡断,像是第一次要接吻一样,实在太奇怪了。

「你闭上眼睛啦。」

我看着犹如在家门前徘徊的野猫,不敢一鼓作气地吻我的宫城,她便粗鲁地这么说。见我即使如此仍没闭上眼,宫城便用手掌遮住了我的眼睛。明亮的房间一下子变暗,柔软的触感落在嘴唇上。

跟昨天一样。

有些干燥的嘴唇轻轻碰上,接着就马上和遮住我眼睛的手一起离开了。

嘴唇相触的时间真的非常短暂,记忆中只留下了跟泡芙一样轻飘飘的触感。我和宫城已经接吻过好几次了,她却只会用这种轻触即止的方式吻我。应该说我若是做了更进一步的事,她就会表现得很排斥。之前她就咬了我。然而她明明是这种态度,却会用不满足的表情看着我。现在也是。

「宫城。」

我叫了她的名字并伸出手,但在我碰到她之前,她就下了命令。

「你就这样坐着别动。」

宫城这么说,坐到我身旁。不过就算她没下这种命令,我也不会逃走。

「要我坐着是无所谓,你要做什么?」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但像是要取代回答一样地摸了我的大腿。

早知道我就不要穿什么短裤过来。

她轻轻移动的指尖令我后悔,要是我挑的是其他衣服就好了。

毫无滞碍地滑过我肌肤上的手,感觉不像有什么更深的意图。类似医生在摸患者那种事务性的摸法。尽管如此,一旦被摸,我还是会很在意她的手。

大概介于不舒服和痒痒的之间。

我的大脑是这样理解宫城的手所带来的感觉。

她的手从大腿一路滑往膝盖。

我抓住了宫城毫不客气地继续抚摸我的手。

「我应该有叫你不要动吧?」

她压抑着感情这么说,甩开我的手。

「这样很痒,我没办法。」

我告诉她我没遵从命令的原因后,宫城皱起眉头。

她一脸不满地看了看我,摸上我的膝盖。

果然还是有种好像不舒服,又好像痒痒的,但说不上究竟是哪一种的感觉,于是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腕。她可能不高兴我这么做吧,宫城甩开我的手,一下子凑过来。拜此所赐,我连闭上眼睛都来不及,就感觉到了她的嘴唇。

她的手搂住了我的腰。

我身体一颤地闭上眼后,她贴上来的嘴唇触感变得更为清晰。相连的部分热得彷佛快要融化,让人几乎要失去理性。

先不提这种命令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对接吻没有意见。不过我觉得我不太喜欢被动地让她吻我。

跟主动吻她的时候相比,让她吻我时,我会变得更想碰宫城,有种自己在做坏事的感觉。虽然都一样舒服,但总觉得心情静不下来。

我用力握紧宫城的手臂后,她的嘴唇退开。我像是追过去似的把脸凑了过去,她却用手掌捂住了我的嘴。

「仙台同学,你不要擅自乱动啦。」

我把她的手用力剥下来,开口问她。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行。」

「你为什么想要接吻?」

我无视立刻回答的宫城,直接问她。

「我不是说了不行吗?」

她虽然用低沉的声音回话,感觉没打算要回答我,却停顿了一下,又一副这种事情还用我说的样子,小声地补上一句。

「你要是不想跟我接吻,逃开就好了啊。」

「宫城你下了命令,所以我逃不掉。」

「那意思是你不想接吻吗?」

「你觉得是这样吗?」

「是仙台同学你说要提出问题前,得先回答问题的吧。」

她把我以前说过的话给搬了出来。

「那我回答你。你不要下命令,直接吻我看看啊。」

「意思是叫我自己去试,确认答案?」

「没错。」

我知道。

这种时候宫城绝对会逃避。

所以她不会吻我。

「晚餐你做点什么来吃吧。」

如我所料,宫城像是要转移话题,小声地说。

明知道答案还这样,真是没骨气。

在做法式吐司的那天,宫城主动想接吻时我没有逃开,那就是答案,我并不讨厌和宫城接吻。

「不接吻了吗?」

「我肚子饿了。」

「我是觉得要吃晚饭还太早了。」

我试图抓住一直在转移话题的宫城,她却犹如要逃离我似的站了起来。

「早点吃又没关系。」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完,走出房间。这样一来我也只能跟在她身后走去厨房。接着我为了照她的话做晚餐而打开冰箱,确认里面有些什么。

「冰箱里只有蛋耶。」

我对坐在吧台桌旁的宫城说。

「不是空的就好了吧?」

「应该说宫城你平常到底都吃些什么过活啊?」

「吃我晚上会拿出来给你吃的那些东西。」

「……我想也是。」

毕竟我打开过好几次的冰箱里几乎没有任何食材,我也不觉得那只是巧合。我在这个家里吃过晚餐再回去的日子,她拿出来的都是调理包或冷冻食品这种不用费功夫料理的东西。而且宫城不擅长下厨,也没打算要精进厨艺。

尽管窥见了她称不上健康的饮食生活,但到目前为止我也没看过宫城身体状况不好的样子。我不知道她往后是否同样能常保健康,不过这并非我该干涉的问题。虽然我是觉得要我偶尔做饭给她吃也不成问题,可是宫城很少像今天这样希望我做饭。

我考虑到冰箱里的食材和以前做过煎蛋卷这件事,从没那么多的选项中挑了蛋包饭。

我把平底锅放到炉上,打开炉火加热,再倒油进去。

我是觉得要是再有些配料就好了,然而没有的东西我也变不出来,只能乖乖用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番茄酱炒饭。

我用做法式吐司时用过的快死掉的奶油把鸡蛋做成蛋包,放到番茄酱炒饭上。只是我好像把蛋包煎得太熟了,就算有模有样地用菜刀划开,蛋包也没有漂亮地摊开。

算了,反正吃进肚子里都一样。

我对隔着吧台桌望着厨房的宫城说:「做好了喔。」之后,把盘子和汤匙端了过去。

尽管觉得现在吃晚餐太早了点,我还是在她身旁坐下。「我开动了」这句话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屋里响起汤匙碰到盘子时发出的碰撞声。我一口又一口地吃着蛋包饭,吃了约三分之一后看向身旁。

「是说宫城你家一直都没人在,你父母都什么时候回来?」

我小心不要涉入太深地试着问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

「还没回来。」

她很小声地回了我一个有些答非所问的答案。

她至今为止都没说,表示这是她不想被人问起的问题,于是我只回了句:「这样啊。」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既然她不想回答,我也不想多加追问。

我只是有一点想知道,宫城害怕一个人在家,担心可能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夜晚要到几时才会结束。

我用汤匙捞起失败的蛋包饭。

我并不期待我那些许的好奇心会得到满足。

我看着宫城默默吃着蛋包饭的样子,将汤匙送入口中。

◇◇◇

今年的暑假感觉比去年更短。

一周里约一半的天数。

我想原因就出在我每周会去三次宫城的房间。

跟我和羽美奈她们共度的时间相比,我和宫城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不可能预想到,会有即使得改变在我第一次来宫城房间那天订下的「假日不碰面」的约定,也要来她房间的未来存在。

我阖上课本,说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我们共通暗号的话。

「要休息吗?」

「嗯。」

宫城简短回答后站了起来。

在我做了蛋包饭那天后过了将近两周,我们就像是煞车坏了的脚踏车一样,持续做着朋友不会做的行为。

「给你。」

宫城拉上窗帘,拿了五千圆钞票给我。

这不是我想主动收下的东西,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收下这五千圆被加进了规则里,所以我说了:「谢谢。」接过那五千圆。

我们没办法成为朋友。

我们不该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搞得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当不成朋友,变成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的关系这件事,成了我们触碰彼此的免死金牌。

就算我们在这个房间做的事情变多了,念书这个已经加进暑假里的行程依然存在。我们需要家教这个表面上的理由来改写假日不碰面的约定,持续在念书。

我们也不是每次碰面都会做这种事。

不休息的日子就是不做这种事的日子。

休息的日子就是会做这种事的日子。

我们没有说好,却顺水推舟地发展成这样了。我们其中一方会说出暗号。

我把接过的五千圆钞票收进钱包里,在床铺上坐下。宫城固定会坐的位置在我身旁,今天她也理所当然地坐到了我旁边。

虽说是朋友不会做的行为,我们也没做什么夸张的事。仅止于双唇相触的吻,犹如在碰骨骼标本一样稍微碰碰身体,这样就结束了。而且都是由宫城主动,因为她说不行,我不能主动做这些事。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没再穿短裤来这房间里就是了。

「仙台同学,转过来。」

我看着轻轻拉着我手臂的宫城,她又加了一句:「闭上眼睛。」我没理由要反抗她,便乖乖地照她的话做。

世界变暗之后过了几秒钟──

柔软的东西碰上我的嘴唇后又离开。

比起等待接吻的时间,接吻本身的时间更短。我睁开眼睛,听到她不满地说:「我没说你可以睁开眼睛。」又被她吻了一次。

尽管两人双唇交叠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然而我现在仍旧不知道宫城想接吻的原因。

「你眼睛就这样暂时闭着。」

这样说完,宫城便犹如小狗或小猫凑上来嬉闹那样反覆地吻着我。

我越是觉得透过嘴唇传来的体温很舒服,就越是觉得我们在做不好的事情。我也不是想追求什么纯洁正派的关系,只是想到放在钱包里的五千圆钞票,便会觉得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即使如此,碰上我的嘴唇感觉还是很舒服。我抓住宫城的手臂。

她的嘴唇退开,我睁开眼睛。

我追上去似的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的嘴唇接近我后,她别过头去。可是我就这样把嘴唇贴到宫城的脸颊上,结果腿被她踢了一脚。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叫你别多做些有的没的了。还有,我没说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是这样吗?」

「对。」

宫城语气强硬地说,瞪着我。

能下命令的权力在宫城手里,我没有那个权力。

「这种事情谁来做都行吧?又没差。」

我放开宫城的手臂,随口说道。

我并不乐意收下那五千圆,没办法老实地一直遵从宫城的命令。我数度违背她的命令,像这样被她给瞪着。

「一点都不好。」

我听到她开口否定我的说词,语气听起来却没那么不高兴。

我想这种事情也包含在休息的范围内。

这是打发时间的一环。

之所以会有不休息的日子,是因为宫城心里也有罪恶感吧。

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暑假期间。

下周就会结束了。

不管是暑假,还是这样的行为。

等新学期开始,我们理应又会开始过着和第一学期一样的日子。

现在是因为时间太多了,事情才会变得不对劲。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不是朋友的对象,打发这段光是用来念书太过漫长的时间,

「仙台同学你没在反省吧?」

宫城看着我,喃喃说道。

「我有啊。」

「你就会说谎。等我一下。」

宫城站起来,打开衣柜。

她从里头翻翻找找地拿出什么东西后,转向我这边。

「我要过去了,你转身背对我。」

说出这话的宫城手上拿着领带,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宫城手里那条我熟悉的制服领带,八成不会用在正确的用途上。

「你等等要去学校?」

我没转身,开口问她。

「我不会没事跑去学校,而且要用这个的不是我,是仙台同学。」

「原来下这种命令也行啊?」

在暑假前的五千圆,是宫城用来买下我放学后的时间,命令我的代价。可是她在看完电影之后开始会给我的那种五千圆,带有不同的意义。命令后会发生的事可能是接吻,或是碰我的身体,我以为今天宫城也会用命令我的权力,来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你说这种是什么意思?」

「用领带绑人的命令。」

「不管是哪种命令,都一样是命令吧?既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你就赶快转过去。」

走回我身旁的宫城打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没打算换个使用方式吗?」

「你不喜欢领带的话,我下次准备绳子怎么样?」

「那就免了。」

我们没有严格订定过命令可以包含哪些内容。

我虽然不想被她绑起来,还是坐在床上背对宫城,把手伸到背后。毕竟我收了五千圆,事到如今我也不认为自己能拒绝她。而且我要是继续做无谓的抵抗,感觉她真的会去准备绳子。这不是什么值得感激的事情,不过宫城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下决定很果断。

被她拿特地准备的绳子绑起来,这我可笑不出来。好像要开始搞什么奇怪的色情玩法一样,很讨厌。而且宫城感觉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种事,更是讨厌。

「明明就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我向宫城搭话,她正在用领带捆住我的手腕。

「因为仙台同学你太不可信了。」

随着这句话,我感觉到缠在手腕上的领带被拉紧,捆住了我的手。可是宫城没有说已经可以了,也没叫我转过去。

我在被她命令之前转身面向她。

「我还没说你可以转过来。」

宫城语调平板地说完后站起身,这次打开了五斗柜,然后拿了一条薄毛巾过来,站在我面前。

「你还想做什么?」

「闭上眼睛比较好喔。」

宫城回了个答非所问的答案,拿手上的毛巾蒙住了我的眼睛。我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毛巾压迫着眼球地缠绕上来。

「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为了不让我乱做其他事情,所以剥夺我的自由。

这想法我个人是不乐见,不过可以理解。

我却有点抗拒连视觉都落入宫城的掌控当中。

「谁教我不做到这种程度,仙台同学就不反省。」

「我有在反省了。」

「已经太迟了。」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完,用力绑紧蒙住我眼睛的毛巾。

「等一下,你绑太紧了。」

我出声抗议,毛巾稍微松开了一点。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睁开眼睛,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手腕被绑起来这还在我的预料范围内,但我没想到她会连我的眼睛都蒙住。我虽然思考了一下这算不算犯规,但我不太确定。不过我知道,自己也只能接受现况。

「宫城,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喔。」

我为求保险起见地说。从身旁传来她的声音。

「我只会做跟平常一样的事。」

宫城虽然说得很笃定,却没有什么能证明她的话。一旦失去视觉,就会觉得什么都不可靠,我无法信任应该跟刚才一样站在我身旁的宫城。

「你可以转过来了。」

我把身体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虽然是废话,但我看不见宫城。

因为看不见应该看得见的东西,害我突然觉得这个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内心不安起来,想伸出手,却只让领带更深地陷入手腕,无法动弹。

「宫城。」

没人回应。

黑暗吞没了本来只有要念书的暑假,也吞没了应该在我身旁的宫城。

她一个人度过的夜晚也是这么暗吗?在我想着这种无关的事情时,应该是手的东西贴上我的脖子,我感觉到她的体温。

知道宫城好像就坐在我旁边,让我莫名地安心。

在看不见一切的黑暗当中,体温在我的脖子上爬行。

感觉不出有其他意图的手事务性地往下移动到我的锁骨处。

我以为她会做些不同于平常的事,然而就如同她本人所说的,她好像只打算做些跟平常一样的事。就算捆住双手、蒙住眼睛,宫城做的事情依然没变。我想她正和平常一样地触碰着我。

但我不觉得跟平常一样。

因为我失去了视觉。

我想原因出在这里。

宫城理应和平常一样的手,感觉却像是在吸取我体温似的蠢动着。方才让不安变成安心的手,带给了我不属于这其中任一边的感觉。缓缓移动的温度让我觉得很痒,想要拍开宫城的手,却受到领带的阻碍而没办法这么做。

(插图011)

「宫城你很变态耶。」

我像是要逃开爬上肌肤的温度,呼出一口又细又长的气。

绑住对方的手,蒙住对方的眼睛。

居然对原本的同班同学做这种事情,我觉得宫城的癖好真的很奇特。虽然她之前就有绑过一次我的手,可是现在比那时候更不正常。

「你安静。」

我听见她冷漠的声音,手停在了我的锁骨上。

「想要我安静的话,宫城你就说点什么啊。」

「我不要。」

宫城冷淡地说道。

她真的很小气。

说话又不会害她少块肉,稍微动一下嘴也无所谓吧?一直不说话我反而静不下来。

然而宫城不肯开口。

她就这样沉默地让手滑动着。

我隔着布料感觉到她的体温。

她把手放在锁骨下方,心脏上方一带的位置。

除了付我五千圆,下达会导向接吻的命令这个不道德的行为之外,宫城是个守规矩的人。接吻也只是轻轻碰一下,只会抚摸我的身体表面。而且每次都马上就结束了,时间短到感觉根本不值五千圆。

我以为今天也会是这样。

宫城却没有停手。

像是嘴唇的东西碰上我的脸颊。

放在我心脏上的手缓缓移动,抚上我的肩头。脸颊表面感觉到的温度离开,这次换脖子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

接着马上就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脖子。

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

脖子随着小小的声响不断被她吻上,我的意识集中到那里。与其说舒服,更像是有蒲公英的种子黏在那里一样,感觉痒痒的。只有宫城触碰的地方令人在意,逐渐发烫。好像她正在对我做什么特别的事一样,让人无法保持平静。

因为眼睛被毛巾给蒙住,被迫失去光明,让我的感觉变得更为敏锐。

她带来的感觉比平常强烈了好几倍,我简直无法承受那些至今为止我都接受了的事情。

我就算想推开宫城也无法推她,只能让获得自由的唇代替失去自由的手发声。

「宫城,你够了喔。」

她似乎没打算要回答,温度仍未离开我的脖子。

我想说既然这样,朝应该是宫城的腿所在的位置踢了一脚后,一直反覆吻我的唇终于离开了。

「好痛。」

也不管我只是轻轻踢而已,宫城夸张地说道。

「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我没必要回答你。」

随着她冷淡的语气,一股温度贴上了我的脖子。

从那股温度的尺寸和柔软度来判断,我知道那是她的手。

指尖抚摸着我的下腭,四处摸索,犹如在寻找我的血管。

我有点想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碰她的时候,宫城曾露出过难以言喻的表情。最近次数虽然变少了,但我很在意现在她脸上是不是也挂着那样的表情。

然而我一方面也觉得,可以的话我不想看到她那样的表情。

我差点冒出眼睛被蒙住或许也是件好事的念头,但我马上就后悔了。

宫城的嘴唇碰上我的脸颊,手抚过耳朵,轻柔地滑过我的肌肤。

比起她的表情,我又开始在意起她的嘴唇跟手指。

她明明用很单纯,没有其他意图的方式摸我,手和嘴唇却比刚才更给我一种痒痒的感觉。我虽然试着动了动被领带绑住的手腕,想制止宫城的手,可是解不开束缚着我的布条。宫城的手彷佛在测试我的理性,持续移动着。

从脖子到肩膀。

抚摸我的手臂,爬上我的腰。

爬到身上的手往下来到大腿,隔着布料继续抚摸着我。

介于不舒服和痒痒的之间。

宫城的手带给我的感觉就像这样,之前也都一直是这样。然而不知不觉间,一股不应出现的感觉开始企图闯入这两者之间,我严肃地对不肯停手的宫城说道。

「宫城,住手。」

这绝对不妙。

就算她摸我的方式就像是事务性动作,我也觉得不能再让她继续这样摸下去,宫城却似乎没打算要停手,继续抚摸着我。

「已经够了吧?你有说不会做奇怪的事,你忘了吗?」

「这不是奇怪的事,我做的事情跟平常一样啊?」

「你在做奇怪的事。」

「我没有。」

宫城如此断言。

她所做的事情的确跟平常一样。只是我们对「奇怪的事」定义不同而已。但我不打算跟她讨论「奇怪的事」的定义,也没办法说出我会拜托她停手的理由。

「那我换个说法,你再做下去就违反规则了,这样你懂了吗?」

我这样问她后,宫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又没脱你衣服,只是摸你而已耶?」

「是没错,但还是违反规则了。你再继续下去我真的会生气喔。」

我们的规则不只有不能脱衣服。

我们也说好了不能施暴、不能上床。

我虽然会听她的命令,但我不是来卖身的。

所以她再继续下去,就违反规则了。

「你根本就已经生气了啊。」

「你这样想的话就快点住手。」

我知道她现在做得一副理所当然的行为,最后会导向什么结果。而宫城自己也知道吧。

既然我们双方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就不该走到那一步。虽然我进入暑假后,也做过脱宫城的衣服或是吻她这种不把规则当一回事的行为,但我认为还是该守住最后的堡垒。

「那就到这里。」

宫城这么说,抓住我的肩膀。

你这不是还在碰我吗?

在我开口抗议之前,柔软的东西碰上我的脖子。在我意识到那是嘴唇的同时,她轻轻咬了我一下,接着立刻就退开了。可是领带跟毛巾都没解开。我的身体依然没能重获自由。

「既然结束了,就帮我解开啊。」

「转过去背对我。」

我照着宫城的话做,她解开了绑着我手腕的领带。

「剩下的你自己解开吧。」

我听见她冷淡的说话声。宫城的气息离我远去。

我自己解开了蒙住眼睛的毛巾,伸手去拿桌上的麦茶,然后重新坐回床边,对着背对我,正在把领带收回衣柜里的宫城开口抱怨。

「宫城你这变态,色胚。」

「仙台同学你很吵耶。」

「那要怪宫城你做了奇怪的事。」

「我没有。仙台同学你才奇怪。」

宫城语带不满地说,坐到桌前。

我把毛巾丢向她,大声宣言。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了。」

「这种事是什么事?」

「绑住我或是蒙住我的眼睛。」

「你又擅自新增规则。」

「这不是规则,但是禁止你再这么做。」

「既然不是规则,那我就算做了也没关系吧?」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地想再做同样的事,却觉得如果是宫城,她很有可能会这么做,害得我眼前一黑。

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要是之后再发生好几次类似今天这样的事,那就头痛了。

「有关系。」

我清楚地告诉她,一口气喝光麦茶。

暑假就快结束了。

所剩无几的假期应该要风平浪静地划下句点,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只是休息一下,那倒无所谓就是了。